苗三石笑了笑，手中又开始收拾起那沓图纸。“老夫与陶阁主，确实有过旧交。不过那都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我们之间也早已陌路。不过，老夫依旧承认他的医术确实是好过我的。”

见其语意清晰，白落衡也不准备再追问下去。只是，听他唤苏离“阿离”，想来是有些交情了。“苏离足够机灵，想来先生也是满意她的。不过就是有时候过于灵活了些，还烦请苗先生多担待些。”

闻言，苗三石抬头看向他。眼前年轻人也是同苏离一般的，嘴甜眼毒。“老夫确实，很喜欢这徒儿。只是此前听说，二公子与我徒儿已然和离了，今日又来是为所何？”

“我未与其和离，此前万般皆为不得已。我……罢了，此事烦扰，就不叨扰苗先生了。”白落衡说到一半，又觉得不妥，及时止住了话头。起身拜别道：“今日有幸与苗先生一聚，晚辈收益颇丰。就此别过，望有缘再会。”

苗三石点了点头，随即又低下头拿起了医书研究了起来。

白落衡心知肚明，这苗先生，分明是有意相助于自己的。他能告诉自己苏离曾经为自己的事情奔波过，已然是莫大的鼓励帮助。或许，事情并没有像言书说的那么糟。

刚行至庄门口，身后有脚步声匆匆赶来。只见一团冰蓝色身影快速蹿过来，挡住自己去路。不知是不是这颜色的原因，她今日看起来与谁都格外疏离。只见她微微皱着眉，手上拿着两枚摁有红色指印的那纸张，似乎要说着什么，却又好像在等着白落衡先开口。

“你……”白落衡刚开口，却又被她抢了先。

苏离没让他问出口，而是把那份和离书递给他，没有看他，脸转向一边继续解释道：“这东西留在我这里，也是没有用的。你拿去吧，省的你又要去费心临摹一遍我的字迹。况且，你大抵是临摹不出来的。如此也省去了许多麻烦事，此番就当两份和离书都已经两全，剩下的我不会多管。”可半晌还未见他回话，苏离侧目，见他只是看着自己而且不为所动。

不等他拿了，苏离直接将和离书塞至他手中，见他拿住，仿佛松了一口气。

明明有许多理由，许多前因都是预备讲与她听的。可是不知为何，白落衡只觉得瞬间哑然，不知从何说起。挣扎之余，自己竟然鬼使神差地应了句：“嗯……”待反应过来，又立马改口道：“不是，我不要。”语气慌乱，与之前苗三石侃侃而谈时的自己判若两人。

“哥哥果然在这里，竟然跑得这样远，可让我好追一阵。”门口传来一阵埋怨的声音。只是虽然带着些怨气，可存在更多的还是女子的撒娇。

只见那女子走了进来，门口处还有一堆侍女。那女子转身训斥道：“你们一个都不许进来。二月也不许。”说完后踩着碎步跑进庄门，一下溜到白落衡旁边问道：“哥哥不回去么？那我的生辰宴哥哥还去么？”

白落衡见到六公主，自觉地往苏离身边靠了靠，苏离见状则是又紧接着后退一步。那女子见此也未继续上前，只是还在继续问着。

苏离看清了这女子装束，衣着十分讲究且华贵，望之不俗。一身绯红色金线绣的锦衣，还配有金制海棠步摇，跑起来清脆作响。可不俗之余还有一丝奢靡的意思。看起来十分天真可爱，大概都是衣食无忧且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滋养出来的。可也大都能理解，她方才也说了，今日是她生辰。

“你走吧。”苏离干脆利落，直接下了逐客令，随即向庄内走去。

而白落衡却拉住她手腕，不让她离开。

正僵持住，六公主凑近了白落衡，又继续说道：“哥哥再不回去，人就都到齐了。”

白落衡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不断使着眼色，这下白落衡也算明白了她的话外之音——再不走就有人过来了。

无奈放开了苏离那边，手中还拿着和离书。最后看着她背影语气温和道：“苏离，我拿捏不准的。我还是得靠你。”话已出口，却未见回音。

身后六公主不断催促，后来她干脆将白落衡拖了出去。

手垂下去后，就没有任何波澜。苏离费力拢了拢手掌，却觉得有些僵硬。她抬起手看了一眼，竟然觉得有一丝失了血色。

白落衡出去后，庄门就被庄内人快速关合。苏离回头，见不到出去人的影子，只有两扇紧闭的乌黑漆亮的大门，隔绝了目光连结。

发愣之余，苏离只觉得血气似乎凝结在一起，久久不能回流。又感到眼皮渐渐失了力气，不得不垂下来。心里像是憋了极大的委屈，眼中开始温热，渐渐模糊起来。看着地上的砖石纹路越来越扭曲，最后有雨滴下来，眼中又清晰了一回。等到脸颊也温热起来才后知后觉，根本不是什么雨水。

你只知道不能误了那女子的生辰宴，可是白落衡，今日也是我的生辰啊。

等眼中热气散尽，苏离干脆就用袖子擦了擦。她时常会恨自己这样，可也仅仅也是在哭过之后才意识到。罢了，往后的日子还是得自己过下去的。

待苏离一回头，身后人一把将她抱住。轻轻拍着她的背，用极尽温柔的语气对着她道：“阿离，生辰快乐。”

不知言书何时过来，不知他在此站了多久。那他是否也瞧见了自己方才那副狼狈的模样了呢？

苏离没有心安理地靠在他怀中，识相地与其保持开了距离。

“你记得啊，我自己都快忘了。”苏离不好意思地说道。

被她推开，言书有一瞬间的落空，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他理了理衣衫，正色道：“那是自然，我记性一向不错的。本来，我早在剡溪楼订好了雅间，想着待晚些时候直接带你过去。可我不曾想会有旁人来此，突生了变故。阿离你能否答应我，别再想了，都过去了。以后都会变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