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这些日子倒是出去得勤啊。”苏菁故意用调侃的语气问出来，盯着对面的兄长，想看出些端倪。

“哪有。别说那些了，今日哥哥带你吃好吃的。”苏慕一边否认着，一边妄想堵住苏菁的嘴。

可苏菁却死抓着不放：“哥哥这几日出来，莫非都是去了那清音坊？我瞧着那门口侍者都对已你熟悉，莫不是常客了？难道说哥哥是被那里头哪个歌姬勾了魂去了不成？”

苏慕看着她，此时的苏菁一派正色，提起清音坊也是一阵轻蔑的语气，可她那双无害的眼睛却又像是求知一般。

苏慕轻咳了两声，又和缓道：“没有的事。还有，清音坊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地方。”

小厮过来上糕饼点心，苏菁暂时闭上了嘴，可是还是死死盯着对面兄长不放。

那小厮见两人气氛不对，便也没有多话，只是说了声“客人慢用”便匆匆离开了这客间。

“我当然不信的。我方才也不是没见那里头，我也知道清音坊自诩高雅之地，可本质还不是那奢靡享乐之处么？哥哥你今后莫要去了，母亲一直在为你婚事筹谋，可却从未见哥哥点过头。那些清白官家的女儿难道还不及这坊里的么？此前我也去过几场花会，有好几家的姑娘都与我相处得不错，到时候我再帮哥哥牵线搭桥……”

“别说了。”苏慕制止住她，已经听得有些隐隐的不耐烦。

苏菁被兄长打断，竟然有些吃惊，随即又生出疑虑。或许是自己哪句话触碰到了他的逆鳞，否则兄长又怎会凶起自己来？她听话地闭上了嘴，同时也似受了委屈一般埋下了头，化身弱小无助感。

苏慕见此，又察觉到自己方才确实语气重了些，心中又生出一丝歉疚。

他向来是极疼爱这个妹妹的，她是唯一的妹妹，因为两人双生，也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同根生。两人一同长大，也许是因为血液里的共鸣，每每遇事作为哥哥苏慕都会自然而然地保护住她。

他也记得幼时，兄妹二人与长姐也是感情极好的。只是不知为何，慢慢的就变了，后来知晓长姐并非母亲亲生，是父亲曾经的夫人所出。懂事后就经常会感受到母亲丝丝的恨意，有时候会阻止苏菁，不许她同长姐一起。自己明明……明明记得菁儿与长姐还是比较融洽的，只是似乎自己出去几年后，回来时就已经生了变故。

菁儿，不像菁儿了。

可见她此时，着实像是受了委屈。苏慕又将梅花千层糕递给对面人，缓了缓语气安慰道：“兄长没有凶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为我费这样多的心思。母亲怎样，纵然是她该操心的事情。我只想见你能无忧无虑些，莫要为了不应该你费心的事情，去徒劳奔波。”

可苏菁似乎并没有接受这份歉意，反而抬起头悠悠道：“哥哥可知道母亲为你操劳这么久，都已经生了白发。你的功名仕途，往后的前程姻缘，她甚至都为你盘算好了。可是哥哥你呢？你一点都不领母亲的情，与御史中丞府的联亲之事迟迟不肯点头。哥哥可知道自从上次你与母亲为此事大吵一架，母亲已经忧虑得要日日喝汤药缓解？她操劳的不过是她的儿子的后半生，可哥哥却总是要妄自揣度母亲的心思。”

若说苏慕本来还并没有生气，可此时苏菁这番话却着实剜心。功名仕途？偷来的罢了。锦绣良缘？他一点都不相信这是何种良缘。自己的母亲绝对不会寻一个没有价值的女子做她儿子的靠背，那女子若是真的入了苏府，不过也是可怜罢了。他不否认母亲的一度操劳，可是她从不会站在旁人的立场上看，这操劳是否合理是否值得。

苏慕深深觉得，自己像是一件工具，若是乖乖套进母亲安排好的人生，自然圆满了母亲一生大愿。可是，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陈府的事情，你让母亲不要再想了。”苏慕猛灌一口热茶，妄想让心也变得温热些，可似乎没有作用，心还是凉的。

苏菁没有死心，一度耐心劝说着兄长：“那陈府二姑娘我见过的，嫡女出身，样貌出众，才情过人。她定然与哥哥相配的，也必会与哥哥相处得来。再说了，哥哥就算如今不娶，难道还终生不娶不成？”

“即使终生不娶，也不愿捆绑旁人。菁儿，我问你，你当真觉得我应该顺从母亲的心思，一步步成为她幻想中的那个苏慕么？”苏慕眼中的一本正经令苏菁有些畏惧，方才那些不过是急了说的一些浑话罢了，可没承想他竟然如此在意。苏菁不语，轻轻摇了摇头。

苏慕不再说话，静静与妹妹对坐着。一阵争辩后的寂静，实在令人倍感焦虑。那些精致茶点也变得刺眼与无味。“总之，”苏慕打破了这层平静，苏菁立马抬头看着他。

见妹妹猛然抬头，苏慕又顿了顿，“总之，我没有去什么不正经的地方。我去清音坊大多是为了去同维王殿下议事。你待在府院，许多事情也许不知，那清音坊早已易主，新主就是维王殿下。就算母亲知晓了，她也不会说什么，反而她可能会更加支持让我过去吧。毕竟，这也算是她为我铺好的路。母亲始终是母亲，我自然会敬她。可在许多事情上，母子身份就是一种隔阂。看起来我不得不接受她的安排，只是我并不想。当初窃果一事，母亲的一意孤行造就了如今的局面，给旁人送去把柄的同时，失去了长姐这一臂膀。或许母亲不觉得自己错了，可我身为人子，不得不考量她接下来要做的一些事情。提线木偶或许始终都能任由她操控，可我不是。”

苏菁此刻恍然。这么久了，原来他一直都还在怨恨母亲。

虽然苏菁心中替母亲不平，可还是没有真正说出口。哥哥也是对的，他确实有为自己而活的权利，可他真傻。

苏菁两眼直直看着哥哥，眼中满是疑虑与无奈，她不懂，他怎么可以傻到，怀疑自己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