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书回到药房，见白落衡依旧在静静等着。见苏离回来手中多了几本医书，便主动起身帮其拿住。苏离没有阻止他，而是低声说道：“我们回去吧。”

白落衡看了看她的脸，除了不再神采奕奕倒也不再有什么巨变。白落衡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也低声回复道：“好。”

她不说，白落衡自然也不会追问。幸而她也没有过于反常，走了一路又恢复了平时爱看些新奇玩意儿的模样。

一圈小孩围着一糖人铺子，时不时还发出嘈杂的声音，嬉闹又活泼无比。糖人并没有什么稀奇的，这街上时时都会有。只是今日这摊主用了赤红色的糖，将原本平淡的东西做出了新意，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不知为何，那平平无奇的饴糖换了颜色看起来似乎更有食欲了。

受了吸引，苏离亦想去看个究竟。原来是这摊主又做了个新玩法，在一旁放置了一小转盘，灵活的指针转到哪个便做哪个形状造型，顿时令人有了些期待，因而又吸引了一波人。

“两文一次！”摊主热情地招呼着，忙的不亦乐乎。

苏离像是犹豫着，先是看着那群孩童玩着转盘，而后各自拿了自己所属的图案后一窝蜂似的飞快跑开。摊前瞬间空旷了不少。

白落衡站在她身旁，在默默等着。

摊主看了看两人，穿着显然出众，而且身后还有侍从，就更是不一般了。摊主默默在心中盘算一番，又道：“夫人，是喜欢哪个么？可以指定现做的。”

“可以？”苏离重复了一遍。

“当然可以！”摊主笑着道。

苏离看了眼这人，皮肤黝黑显然是劳作民众的模样，可他手却巧，各种动物花卉都做得有模有样。可苏离却并不想拿些什么图案在手上，便试探着问道：“可以写字么？”

“可以！”摊主也是答应得干脆。“那夫人想写什么？”

苏离像是没有想好，眼睛还在那些桩上的现成糖人身上游走着。

“你不说，那我说了。”白落衡故意使坏，伸手碰了碰她脑门处。

不甘受挫，苏离也回了一下，在他出其不意间正好碰到他前额。罢了还挑了挑眉，算是一雪前耻。“苏，苏姓那个。”苏离对着摊主道。

白落衡立在原地，伸手碰了碰自己额头，像是还未反应过来一样。一瞬间脑中闪过的便是“无礼”，而后又逐渐恢复下来。其实不算哪门子的无礼，只是自己未曾被谁这般“无礼”过罢了。再说是自己先行无礼的，苏离这般“回礼”也是应该。

趁着摊主写字的间隙，苏离又微微前倾看了看那些造型各异的糖人。扯了扯身旁满月的衣袖，又自然而然问道：“满月喜欢哪个？”

“嗯……”满月环视一周，指向了那只圆圆的红兔子。

“好。”苏离将那兔子拿下来，递给了满月。

此时另一边亦伸来一只手，直直指着另一只红兔子道：“我也要这个。”

正是白落衡。此时他正一本正经地指着那胖兔子，只是也不上前拿。苏离扯了扯嘴角，坦言道：“这……恐怕不合适吧。我没见过谁家的公子也喜欢这个的。”

白落衡一愣，又转身问了问身旁的二月道：“是这样么？”

二月老实点了点头，仿佛也不妥，又紧接着摇了摇头否定着。优阅读书euyue

“好嘞！”字也已经写好，摊主将其小心拿起，晃了晃，看见稳妥了才敢递给客人。

这摊主不仅糖人做得好，同时也写得一手好字。苏离心中起敬，瞬间对其刮目相看。不该只看表象便匆忙界定一个人的，要知海水不可斗量。

摊主一面也在耐心交代道：“您小心拿好了。”

满月率先给摊主塞了五文钱，便同姑娘一齐离开了此处。

“这……姑娘回来，是四文！”摊主发现了端倪，匆忙唤道。

“坏了你规矩，应该拿的。”白落衡回头解释道。

闻言摊主咧着嘴笑了笑，将铜板塞进了自己的小木盒中。

白落衡看了一眼，又迅速别过头。有人为了生存而奔波，却不故意多拿一文可有的人尽管睡在了银钱里，却还是人心不足。有人践踏，有人夹缝生存，还有人将民命视为草芥，眼看着流民四蹿。不是天道不仁，是人道不公。相较之下自己却是无比幸运的，从出生始就拥有了令人羡慕的人生。

身边路过几人，皆拿住系着红绸的木盒，路过商铺便送去一贯钱，不清楚的还以为是谁好心做的善事。路边摊贩竟也有份，显然受宠若惊，连连道谢。苏离与满月放慢了脚步听了一耳朵。

“沾沾喜气……那日将路让开些，系些红花也好，就是看上去喜气些就成！”那拿着木盒的嬷嬷耐心向商贩交代着。

“竟这样大的排场？”满月听得愣了愣。

苏离已经明朗：“当然，这长街是最好的地势，迎亲也漂亮。端王之女嫁娶之事怎会潦草？满月，言书要结亲了。”

虽然已经知晓，可满月见姑娘这样平淡如水，还是微微一愣。

“二公子，该用饭了。”门外侍女轻轻扣了扣门，毫无意外没有回应。侍女偏头忐忑地看了看言风，等待着吩咐。

“行了，你下去吧。”言风朝侍女摆了摆手，自己则推开了眼前紧闭着的门。

言书正在作画，看见忽然被推开的门一下愣住，刚沾了墨的画笔悬停在半空，淡墨稀释了些，都不甘愿附在笔上迫不及待地四处滴落着。

“我不饿。”言书回过神，平静地说了一句。

“我知道你不饿。”言风走近，看清了他的画岸边的杨柳柳絮纷飞，还有池中飘泊着的浮萍。

看着兄长走近，言书停了笔，他又将画笔随意扔在了自己的作品上，这画显然已毁。

看着这幅破败的作品，言书皱紧了眉头，有些不耐烦道：“我不是都答应了吗？他们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没有。”言风还是语气平淡，似乎并没有受到眼前人的怨气影响。

言书抬眼，看着一脸淡然的兄长，略微有点烦闷。近来逆势接憧而至，来不及辨说，也无处辨说。唯一只有妥协，接受。

“我知道你的心思，也明白你究竟为何会答应。我不管你心中有多大的气，你亦只能憋下去。把不甘，都收一收。”言风一面劝说着弟弟，一面替他收好那幅已经失败的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