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众人已经收拾好新生幼子，抱着来到其母身旁。

见状苏离迅速躲开了些，以求不阻拦让其母子相见。只是粗略一看，那襁褓中红润润软乎乎的一团，还撕心裂肺地在大哭着，瞧着却很是悚然。苏离心中暗暗轻颤一记。“夫人心安，孩子康健，比奴婢见过的许多都生得好呢！”一位嬷嬷在一旁满嘴乱夸着。

榻上那人看了几眼，喜悦之余不忘问道：“男孩还是女孩？”

嬷嬷像是这才大悟，随后才解释道：“怪老奴忘了分寸。此番是位姑娘儿，瞧着可喜人。”

苏离随之见到嫂夫人眉头微微一皱，虽然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可依旧掩盖不了其实际上的失望。是了，她一心期盼着能够诞下白府长孙，如此一来算是心愿泡汤了。

这嬷嬷亦是十分有眼力见儿的，毕竟在宫中当差自然十分敏感。见其变了脸色，嬷嬷便立即将手中婴儿抱开来，正往门外去。无意又见到一旁的另一位夫人，想起来这怕就是方才外头人交代的要自己将其带出去的那位。心生一计，改了路径至苏离身旁道：“夫人，您抱去吧？”

见此苏离防备地瞥了一眼，又连忙摆摆手道：“嬷嬷抱着就可以。”

“门外公子在等着夫人。”嬷嬷又一次提醒道。

“我知我知……”苏离闻言立马往外头走去。开门后便直接看见了白落衡，此时他正衣衫单薄地立在外头，见了人来便严厉地盯住。

白落衡将苏离拉了过来，厉声道：“该清醒的时候怎就如此糊涂？你不该去的！”

前一刻才脱离险境，这时却又被怪罪了起来，苏离亦是满腔怒火。可于他是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亦是没有必要分说着是自己迫不得已而为之，像是在其面前装着可怜一般。她匆匆挣开那牵制住自己的手，一言不发却浑身都透着不服。

僵持之际，那名抱住婴儿的嬷嬷此时却又走了出来，一出门看见白落衡便上前来道：“恭喜公子，喜得凤髓。”

白落衡侧目一眼，见了那其中嗷嗷大哭的婴儿，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才出生的小东西实在不太顺眼，那难受的表情仿佛使其五官都糅合在了一起。毫不夸张，白落衡甚至觉得有些可怖，迟疑片刻又道：“你上一旁恭喜去。”

好在白夫人立马缓解了尴尬，匆匆来此接过了孙女。也是神奇，看着其被祖母哄了哄又摇了一摇竟渐渐恢复了平静，不再卖力大哭着。白夫人此刻也算是松了口气，见孙女十分健康也是慰藉，便又立马询问着长媳的状况。

苏离并不想再多待一刻，忙碌许久早已经精疲力竭，看着天色竟像是泛起隐隐的鱼肚白，怕是快过了寅时了。苏离碰了碰满月，轻声道：“回去吧。”

白落衡却抢先一步拦住了她们去路，他确实承认方才是自己一时偏激，语气重了些。此时他认错道：“苏离，怪我怪我，方才不分青红皂白地对你无礼之言你万万不要放在心上。”

苏离哪有闲心听其讲其他，只是匆匆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他在说话。

本来就是夜半突发急事，苏离当然是未曾仔细整理过仪表妆容的。此刻她只是着再平常不过的月白色常服，头发也是睡前的造型，即使半腰结了个小绳结，随着不停的忙碌却早已随意四散着。可白落衡眼中的她却是有些许魂不附体，笃定她是被吓得不轻。他又抬手碰了碰她脸颊，又引得她迅速躲开。

白落衡抱歉道：“你总该不会是被吓得不轻吧？我让太医给你瞧瞧可好？”

苏离抬手碰了碰自己那半边脸颊，她此刻内心尚有疑问白落衡方才是不是偷偷抹了些什么在自己脸上。好好擦了几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书荒啦书屋shuhuangs

苏离抬眼匆匆看了看他，一派坦然道：“我怕什么？又不是我生。还是让太医再去替嫂夫人好好诊治一番，以免出了什么变故。”

闻言白落衡似乎觉得她说的也是有理。“也好，你定然是累了，去歇息吧。”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责怪自己没有责任感么？苏离迟疑道：“你不回？”

白落衡像是受宠若惊，他挑了挑眉轻笑道：“你让不让？若你同意，我亦可以同你一起回的。”

“随你。”苏离一字一顿地道，懒得与其分说，她明白这人又是现出了一瞬间的不正经。

可还未等苏离离开，原本平息了的气氛又瞬间嘈杂起来。“何意？”苏离自顾自地小声道，偏头看了看，里头却已经乱成了一团。

“不……不可！紫檀！”白夫人的声音此刻竟然有些惊人的凌厉，像是遇见了大事。

怕是不妙，苏离再次折返回来，却被白落衡一把扯住，他沉声道：“你做什么！”

苏离匆匆看了他一眼，急道：“你又不能进！”

白落衡像是被提醒了一道，眼中略过一丝慌乱。

苏离挣开他的手，自己则再次进了门。

可怜的人面色早已失去血色，静静躺着像是奄奄一息。大夫人的贴身侍女正在一旁跪着深埋着头极小声地啜泣着，众人意外地已不再着急慌乱。苏离瞧着眼前一幕，觉得自己呼吸都慢了些。

“白夫人，如今事态突发恶化，已然无力回天。产妇情况本就不妙，平日滋补过甚导致胎大难产，所以方才臣才求问白夫人是否兵行险招。如今事态已显，请府中节哀。”太医在清楚地向白夫人表明着缘由，也是在摘清楚自己身上的嫌责。

白夫人一时却无法承受，大喜过后却是大悲，终于倒下昏了过去。

周遭再次陷入焦急，与之前不同的是此次却是都在在向白夫人靠拢。那床榻上方才历经炼狱之苦的、方才为人母的女人，似乎已经被遗忘了。

苏离静静在床边蹲了下来，伸手去探了探她鼻息，很微很弱，似乎即将要被掐灭。那人像是感应到了来人，抬了抬沉重的眼皮，见是苏离，她口中又小声地念叨着什么。苏离凑近了一听，才算是听了个大概，只见其艰难地发着声，说出一句令人难以释怀的话：“落琛为何还不来？”

短短一句，却像是说了许久。

“快……来了。”苏离哄骗着她，也欺骗着自己。

闻言大夫人像是满意地笑了笑，眉眼舒展开来，似乎有了些往日的神采。

苏离甚至都无法再回想起来，她曾经是多么风采动人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