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襄吸了吸鼻子：“对不起阿觅，对不起……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周襄抬起头，拉住方觅音的手，一下一下重重捶在自己身上，“阿觅你打我吧，杀了我也行。只要阿觅能原谅我……”

他满是红丝的双眸里尽是哀求，一下又一下的重击捶的方觅音手都疼了。方觅音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也难受起来，她只是说：“周襄，你把我弄疼了。”

周襄赶紧放开她的手，孩子般手足无措立在那里。

方觅音叹口气，大声喊着春来。春来唯唯诺诺的站在门口不敢进来，方觅音向她喊道：“扶世子回他房里休息。”

春来走过来，刚攀上周襄的胳膊便被他摔开，周襄委屈着说：“阿觅，我不要别人碰我。”

春来不知所措的抬头看看方觅音，方觅音犹豫一下，只好低声别扭哄着：“我扶你去睡吧。”

周襄乖顺的点点头，任由方觅音拉起手，慢慢的跟在她身后。

夜阑里银辉熠熠，清冷照在庭院里。方觅音猛然从屋里出来打了个颤儿，混沌脑袋忽的清醒。她不敢回头看醉意熏熏的周襄，心绪复杂的牵着他的手往他房里去。

有多久未与君执手了呢，自那日晚霞似火，尸横满府。与那天日光灼灼，却如入冰窟起，与君执手变成了再也不能的事了。

方觅音不敢想，不敢问。木已成舟，他也亲口承认，再没什么可妄想的了。

凉风吹来，她又颤了一颤。龙泉两面临海，夜里比中原更为凉爽，对她这畏寒怕热的身子友好极了。

周襄这一路没再闹腾，颇为柔顺的跟在她身后，只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生怕她放开。

这路并不长，只是方觅音走的慢。不多时，便将周襄放在他寝屋的床上。方觅音安置好他，转身要走。周襄小心翼翼开口：“阿觅，你能再陪我一会吗？”

方觅音鸦睫一颤，背对着他站在桌前不做声。周襄等了一会没有回应，失落道：“好吧。”他低着头绞手，真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还在宫里被大人训斥的小男孩。

方觅音叹口气，径直走了。出了门，站在廊下时，她仰头看着满月，心如乱麻。

周襄，此时杀不得。在龙泉，她牵挂着洛家。她可以置自己生死于不顾，却不能让舅父一家受她牵连。以前的她，冒着被周襄身边暗卫阻拦的风险，一次又一次的杀他。那时的她满心绝望，甚是是在报仇这件事上，她直白凶猛，不做什么精巧的部署。

可来了龙泉，她逐渐冷静下来。她不仅要周襄死，更要他身败名裂，受人唾弃。她方家之破，绝不是一句同僚诬陷可以掩盖的。

尽管，尽管周襄今夜做如此姿态，她有那么一刹那心软。可还是清醒过来，他的话她再也不会相信。惺惺作态，只会令人厌恶作呕。她眸色深如墨，若说之前她的目的只是杀了周襄，那么现在她想要的更多。

周襄要死，她与洛家都要活！

还有……

方觅音低下头深叹口气，陆离，你到底在哪？

她的奢望，藏在心底的奢望。

她想完成它，在报仇以后。

即使是输过一次，她不怕再输一次。

陆离……

我会救你出来，我会的。

方觅音面色坚定，抬步回到房间，度过这漫漫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