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的马车停在楼外，玉灵娇换了衣衫重施了粉黛，从胭脂醉大门出来上了马车。

今日气晴朗，夏末的太阳不算炙热，风也凉爽。马车一路到了龙泉北边的山郊，这里离上次围猎的围场极近。

玉灵娇来到山郊处时，周纪研已带了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聚在前面，被众星拱月般包围在中间。

玉灵娇一扫倦意，提步含笑向周纪研走去。周遭围着的将领有两三个是上次同洛衍辞一起来围场狩猎的将士，此时几人相见也不知谁更为尴尬些。玉灵娇目不斜视，只看周纪眩

“大人。”玉灵娇盈盈一拜，被周纪研伸手扶住，顺势拉入自己怀里。他身形瘦，比不上洛衍辞高大威猛，与玉灵娇同立时，个头也差不多高。

“灵娇，来见过几位大人。”

玉灵娇盈盈一拜，万种风情藏在眉眼。“灵娇给各位大人请安了。”一抬眸时有些诧异，又瞬间消失在眉间。

混迹在众人中的一人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想来他是何身份。在众人闲谈时，她留心听了一下，大致明白这人是周纪研身边新来的幕僚，名叫任环平。

这任环平似乎是龙泉本地人氏，周纪研新官上任需要各种势力的支撑，拉拢本地百姓也算其中一种手段。

周纪研邀约玉灵娇来骑马，倒不如野炊更为合适。这新上任的海关主将看起来大方又有趣，带着手下的人吃喝玩乐，各种娱乐都能玩起来。不管是逛花楼还是宴请众人，赏花赏月也乐在其中，如今更是带着人来山郊野炊。

如今看来，这周大人似乎比那洛将军更为亲和随意。如此一来，洛家手下不知情的将领在周纪研手下占了一半的人数，他们也逐渐觉得周纪研也算得上一个好领袖，心底的芥蒂也慢慢弱下来。

这次野炊算做足了面子，周纪研拥着美人，被众人围在中心。几匹骏马散养在一旁低头吃着嫩草，众人谈笑风生，来往游人纷纷侧目，心底也对这新上任的主将大为称赞。

有些胆大的游人也加入到这野炊的队伍里，获得了周纪研的热情招待，如此官民同乐的情景一时成了龙泉城里的佳话。

“任先生。”趁着周纪研与其他人谈笑的间隙，玉灵娇来到一个人含笑不语只是喝酒的任环平身边唤道。

“不敢不敢。玉姑娘请坐。”任环平请玉灵娇坐下，谦恭道：“敢问玉姑娘有何指教？”

玉灵娇转眸悄悄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衣着中规中矩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要非有什么地方特别，便是容貌普通，不易让人一眼记住。“听任先生是龙泉人氏，怪不得我方才觉得先生有些眼熟。”

“我是贞安十七年的进士，考中功名以后一直没什么官职，便回到龙泉专给人家出些主意，以此谋生罢了。”

玉灵娇垂眸无意瞧见他右掌手心旁有两道薄茧，若是文人便不太注意，可玉灵娇也算习过武的，一眼便瞧出这其中端倪。

她打趣般笑道：“看来任先生之前也做过些辛苦活呢。”

任环平看了一眼自己右手，神情未起波澜笑道：“都是为讨饭吃罢了。”

两人皆是笑面，倏地有微弱的声音入耳，玉灵娇见他嘴唇翕动，面上做不在意模样，却用心听着他所言之语。

“墨家密令，弃花魁入周府。”

果然是墨家的人，怪不得玉灵娇见他眼熟，也许是在眠辛岛见过他几面。

玉灵娇宛宛起身，含笑道：“任先生学问果然精深，灵娇受益匪浅。”

任环平拱手一拜，目送玉灵娇向周纪研走去。

这世上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他被指派到周纪研身边做幕僚不算苦差。只是怜悯玉灵娇一直在胭脂醉做花魁收集消息，如今还要献身入周府做人妾室。

这些违背心意的事只因她卖身给了墨家，至生至死都是墨家的所属品。他身为墨家弟子待遇还算不错，起码不至于变成倌。像玉灵娇这样被专门买来的外来人，墨家对她是能用则用，随时可以抛弃。

任环平叹了口气，人各有命，即使心底再多感慨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玉灵娇一步步迈向周纪研，心便一点点往下坠落，寒意渐袭。她之前可以安心待在胭脂醉里任人差遣，是因为她无所求无所念。她生在花楼里，一出生便被母亲抛弃被酒陵所救。

她的一生从开始到现在都被人掌控，以前也没什么愿不愿的，也是有任务便去执校这么多年来，她不知魅惑了多少男饶心，不知手上沾了多少饶血。美人计百用不厌，酒陵和墨家都凭这个计谋利用她。

她是个物品也不为过，她一度以为自己的人生也就这样得过且过了，直到遇见李昂。

开场便是她挑选的男人，却是她被他魅惑。不是没有人给过她承诺，只是李昂所描述他们的未来太过真实美好，让她都有些向往。

那样的生活很好，有李昂陪她更好，有那么一瞬间她心动了，甚至疯狂的想过背叛墨家，跟着李昂跑出去。

只是这念头只是一霎，因为后果她承担不起。被酒陵卖出去的人背叛主子，会遭到酒陵的永久追杀。她不敢让李昂陪她冒这个险，据她所知从酒陵出来背叛主子的人每一个人能活着，背叛主子还不被酒陵追杀的人只有陆离一个。

所以她怜悯方觅音，愿意帮助陆离。

玉灵娇面上有些疲惫，她走向周纪研仍得带着虚伪的笑靠在他怀里。

周纪研捏了捏她的手，继续跟众人谈笑。

龙泉城的八月初，热闹十分。来赶考的书生走过山郊进城，他们侧目看见这其乐融融的官民同乐情景，还不知被众人所拥之人正是他们的主考官。他们错过了与考官相乐的机会，心底不知要懊恼多少。

野炊开始了，周纪研在一旁忙着与几个重臣谈笑。几人喝的都有些微醺，玉灵娇跪坐在周纪研身边与众人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