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月光,除了昏暗的路灯外世界没有一点光明。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居然浑浑噩噩的走到了休闲吧门口,休闲吧还没有关门,亮着渺小的灯,里面有一抹倩影,他便走了进去。
坐在一处靠玻璃和后墙的位置,休闲吧是警局同事最喜欢来的地方,可以说很多回忆都在这里,后墙上就挂了很多警察的合影,老板娘跟这些警察处得跟兄弟一样,平日里来不及回家的,休闲吧都不会锁门,让他们可以在沙发上小惬,所以沙发上都会摆着毛毯,卫生间里也有一次性牙刷毛巾。
海潮在他进来时就留意到了,今天休闲吧大扫除,老板娘把毛毯这些东西都送去了洗衣店,她留下来收拾好啤酒瓶明天送去废品站。
店里开着微弱的小小的一盏灯,不亮但是能看清,海潮收拾了厨余垃圾拿出去丢,回来时他还坐在那里,不发一言也不动,不像是点餐的也不像是来休息的。
黑色的上衣裤子把他带进了黑暗中看不到人,微微带着一点光看到的脸上冷若冰霜,好像透着些许惨白,整个人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海潮本来可以直接离开,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走。
她白天听说了一些黄秋文进医院的事,所有刑警都熙熙攘攘的讨论医院的事,现在又看到易南这样,她也不乱想,但是她能从易南身上看到悲痛欲绝的冷漠。
她所认识知道的易南从来没有这样过,所以她不想走,这样静静的两个人不说话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他的悲痛很深很浓,就连像海潮这样冷漠的人都能感觉到。
外面风吹得愈发大梧桐树摇得越发厉害,大片大片的落叶落在地上,连带着风一吹,又四处飘散无处可归,窸窸窣窣间下起了雨,风吹得能听到似人在呐喊哭喊的声音。
突然一下子易南站起来往外面走去,他步子迈的很多三两步就出去了,海潮看他的样子实在是不好,也把灯关了出去了,跟在他身后。
风很大打伞已经没用,海潮索性就没有拿伞出来。
刚才飘着些许豆大的雨滴,顷刻间就落起倾盆大雨,雨势来势凶猛,像恩赐也像劫。
易南挺拔坚硬的身躯不紧不慢的走在前面,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宽大被风吹得乱窜,孤高的身影伴随雨夜他像是亡命的归途人,又像是叱咤风云的勇士。
雨大了,落下来不留痕迹,海潮的头上身上都被雨水浸湿,单薄娇小的可人。
易南还是那样漫无目的不知道危险的往前走,走在行车道边上,路上都是车,有些开着车灯看到他了按着喇叭避让,几乎是擦身而过。
突然后方一辆车疾驰而来一路喇叭声响彻但是车速没有降下来,千钧一发之际海潮一把将他往回拉,差点就被车撞到。
易南踉跄了两步,然后继续往前走,他走在雨中,很多次不看前方的闯红灯都被海潮拉了回来。
好像一拉一松之间,两个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他低下头看到海潮小小的身影,用尽全力拉着他,捏不住他手臂的小手冰冰的,心有余悸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可怜兮兮的。
继续往前走,他走到一处商店的玻璃柜窗前,这一片商铺都已经关门,里面放着一家精致复古老钢琴不售卖只用作展示。
黄秋文以前总说当了一辈子警察,拿了一辈子的枪,想在退休后学学弹钢琴这样的风雅音乐人,易南私下跟钢琴店老板沟通,想要让他出个价,可是商讨无果,老板怎么样都坚持不售卖这架钢琴,最后在易南到处寻找一模一样的钢琴时,他在英国找到了能原模原样制作出来的工匠,钢琴已经完工,并且在黄秋文60岁生日那天送到了这家钢琴店,可是那天他临时出任务就把这事耽搁了,紧接着又是雨屠案、残肢案,一直没有机会。
而如今不再会有机会,这架钢琴的主人也不再会回来。
好像所有事冥冥中真的有注定,他看着钢琴,想到每次师父经过都跟他们说以后给他们每个重要日子都弹琴祝贺,看着现在钢琴原封不动,可是一切美好都已物是人非。
他双手撑在玻璃前,声泪俱下,他再也坚持不住支撑不了,他哭了,哭声跟雨声相合,所有的悲痛伤痛都化作雨水。
四下无人,他哭得酣畅淋漓,撕心裂肺同样也无助绝望。
雨愈下愈大,落在身上从头到脚流了一个遍,冰冷的雨水怎么说还是让人瑟瑟发抖,阴雨绵绵的街上连一个打伞的路人都没有,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雨水滴落发出的哀鸣声。
那么多天支撑着他的坚强在这一刻被瞬间瓦解,心在揪着的疼,一下子倾泻而出的痛苦好像并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更加的痛苦。
海潮站在不远处,她身上被雨淋湿,同他一起站在雨中,他们能感受到同样的雨水寒冷,可是却无法感受到同样的悲痛欲绝。
他在雨中那么悲痛无助的模样让海潮不忍于心,她虽不懂最爱之人离别的痛苦,但是她明白孤独到底的寂寥。
她没有上前而是静静的待在他身后,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雨夜灯光稀疏,昏暗带着满地雨水的地面拉长出两个人影,像是陪伴又像是依靠。
……
隔天,易南从宿舍出来直奔办公室,路边的梧桐树茂密阴凉,地上到处都还是雨水囤积,下了一夜的雨慢慢的就停了,清晨间的晨雾透着丝丝寒意,万物都仿佛被雨水冲刷过一般,透着勃勃生机。
天照常亮,时间照常流逝。
这些天最累的莫过于他们刑侦队了,通宵达旦的侦查,有几个刑警甚至头发都出油了,黑牛和方思远一直在矿场里待着,处理安顿尸体,勘察整个矿场,一有什么消息就第一时间通知易南,今天一早听说了黄秋文的事,他们两人也是最先慰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