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扯那么急干嘛,我还想吟诗一首,教训教训你师父。”林打油不满道。
“不是要去城西除邪祟嘛,救民如救火。而且你说是小邪小祟,为何我师父如此担心?”
林打油正色道:“因为,咱们可能会遇上不一般的东西。”
“不一般?有多不一般?”
“你师门最近总是紧急议事,还有你师父那么紧张,我猜可能是因为业鬼。”
“业鬼?跟一般鬼魅有区别么?”
“有,一般鬼魅是人刚死,灵魂离体形成的,大部分对人无害,只有少数因特殊原因形成的,会有比较强的攻击力,但是这种,也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恩怨了了,也就走了。
业鬼这东西,可不简单,这东西本不该存在于这世上。”林易双目幽远,缓缓而道。
张旭被他这副样子吓的有些毛骨悚然,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哪有鬼,你可别吓我。”
“你都开始修仙了,还不信世上有鬼神?再说圣人只是不语,并不是不信。”
“圣人?林打油你一个修仙者,也信仰圣人么?”
林易岔开话题道:“你知道,佛家有胎生、卵生、湿生以及化生的说法么?业鬼便是化生而生,因为因缘、业力和合而生,无人知它们因何而生,因何而灭,何时生,何时灭。它们本该在六道其他道的,现在却出现在此。更可怕的是,它们会吞噬灵魂。”
“吞噬灵魂?”
“对,灵魂在,尚可轮回,灵魂没了,便不能入轮回,永远消逝天地间,所以,即便修者,也不敢随意对上它们。
再者业鬼只是化生物最低级的一种罢了,它们没有智慧,只会本能地吞噬灵魂,等到它们成长到一定程度还会变成更可怕的东西。”
“还会成长?这你都知道?”
“当然,大诗人总要博学一点。城西到了,你跟在我身后。”
“那你带我出来,不怕咱俩被业鬼吞噬灵魂?”
“不怕,因为有我在。”
“那待会儿你别抱着我的大腿哭,大诗人!”
夜幕已然降临,太阳余晖慢慢敛去,万物藏匿于黑暗中。
奉禹城的城西,居住的多是外地人。
有往来贸易的商客,也有经停路过的旅人,还有去往宗周城参加科举的儒生学子。
往常这时,夜市已经开始了,各色商贩,各种手工制品都有。
刻章的、写字的、说书的、算命的小摊一个接一个,人群往来摩肩接踵,络绎不绝。
本该喧嚷热闹的街道,此刻却寂静地有些可怕。
两旁的店铺早早打了烊,道旁的小摊主也未出摊,街上空荡荡的,孤月笼罩之下,更显苍白冷寂。
张旭跟林易走在这街道上,除了风掠过树叶的“沙沙”声响,就只能听见他俩的脚步声,静得出奇。
“九日,咱就在街上这么晃荡,也不是个事,去人家打问打问。”林打油突然出声,惊得本就略微紧张的张旭更是心下一紧。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么紧张作甚?这里就是一小玩意儿,你随便就能对付,别怕。”林易出声安慰道。
“我随便就能应付?那你呢?你干嘛?”张旭抓住了重点。
“我当然是看你斩妖除魔,写诗为你喝彩记功。
我一诗人,又不懂术法,我出手也没用啊。”林易理所当然道。
“你…”张旭气结。
“你不会术法,你在我师父面前打包票,要是我们遇上你说的业鬼怎么办?”张旭此刻欲哭无泪。
“业鬼不在城西,而且你师门出动了高层除业鬼,完全不必担心。”
“你不是不会术法么?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虽不会术法,但我有耳朵呀,住在竹风院的老头老太太聊天时我听到的。
嗟乎,
天假聪耳与林某,
三家短长五处愁。
世上闲言随风入,
天下万事不足忧。
嗯,好诗,好诗啊不愧诗人之名。”话还没说几句,林易又开始作打油诗,还不忘自我吹嘘一番。
张旭无语,这人还真是卦。
“我觉得你就是来坑害我的,这种关乎性命之事,你怎么好来坑我?我造了啥孽,招来你这瘟神!”张旭小声道。
却不想被林易听了去,“哎?说话这么难听,不就吃你两顿饭,莫激动莫激动。你身上不是有萧老头送你三张通神符么,打不过,烧一张神符让萧老头来救你。”
前日萧子骞许诺张旭,拜他为师便将一生积攒的法宝都给张旭。
后来张旭磕了个头,萧子骞倒也不吝啬,果真送了张旭无数灵药法宝,通神符便在其中。
通神符神妙之处在于,修者将灵气注入其中,而后赠与他人,后者即便远隔山海天涯,只要烧了神符,赠符者都能感应到。
如择仙门那般的大门派,只有在最得意弟子外出游历时才会送上几张神符,尽力来护佑门派未来。
不知萧子骞的神符是从何处而来,想必得来的不容易。
“原来你一直惦记着我的神符!我准备日后遇上大麻烦才使用的,首次除邪你就想祸祸!”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快走吧,整天磨磨唧唧跟个小姑娘似的。”
“额…有吗?那一定是被絮絮叨叨的刘伯给传染的。”张旭心中默默把锅甩给远在千里之外的老瘸子。
……
“我看这也没啥异样啊,除了人少点。”二人在城西转了好久,也没发现邪祟。
“这家灯亮着,走,去问问。”林晓渝二话不说跑去敲门。
“有人吗?开门开门,捉鬼的仙爷来了。”
张旭汗颜,这人还真是不要脸。
敲了半天都不见有人来开门,林晓渝等的不耐烦,直接从旁边的矮篱笆跳了进去。
“不告而入,已是失礼,逾墙而去,更非君子行径!”张旭压低声音冲他喊道。
林晓渝从里面开了门,拉张旭进去,道:“我不翻墙,你如何从大门进?君子。”
简陋的院子挂着几串辣椒玉米,平凡质朴中透着烟火气。
看到这小院,张旭又想起了他的“桃林”跟老瘸子,张旭还没来及感叹世事无常,便被林易打断。
“堂屋里灯亮着,却不见人,房门也大开着,人去了哪里?”
话音刚落,旁边的屋子里传出细细的声音来。
张旭与林易小心地打开房门,发现声音正是从锅灶底下传来的。
“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在天保佑。
山神爷,土地公,没事常来看看我。
灶王爷,灶神婆,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林易:“喂,你这信的哪家神仙?怎么趴灶底下祭祀祷告。”
“啊啊啊啊啊!!!鬼啊!!鬼上门了!!”那人看到张旭二人,欲从灶底钻出来逃跑,不料太过着急,反而撞在灶台下,撞晕了过去。
“……这下好了,事儿没问清楚,人晕过去了,接下来怎么办?”张旭问道。
“还能怎么办,先把他挪到床上,然后煮点热汤给他喝。九月深秋,一吓一着凉,容易出事。”
看不出这人还挺有良心,张旭暗思。
安置好晕过去的居民,张旭道:“我觉得咱们来错时间了,该白天来的。晚上这些人都怕的要死,咱们也寻不出什么眉目来。”
“有道理,那就今晚在这儿住一晚,明早再去查问邪祟的事。
你跟他睡这里,这样你俩有个照应,也不会害怕了。我就委屈一下,去旁边的空屋子睡。”
张旭:“……”
他就不该觉得,眼前这人还有良心这东西。
“啊啊啊啊!!鬼!!!”
睡梦中的张旭被惊叫声吓醒,发现昨晚晕过去的居民已经醒了过来,正对着他喊叫。
听到叫声,林易马上赶过来,道:“大清早的,你吼啥呢吼?我们是鬼你还能活到现在?鬼还能煮汤给你喝?”
那人听了林易的话,才慢慢回过神来,又看了看桌上剩的半碗汤。
“对…对不住…我以为,邪物找上了我,最近邪门事太吓人了,城西这一道,大家只敢白天出去,天一黑立马歇门闭户,灯都不敢点。”
张旭疑惑道:“既然灯都不敢点,那为何昨晚我们到时,你这里亮着灯?”
“实不相瞒,在下是一名落榜秀才,寓居在此。
考了多次不曾考中,家又不敢回,本想挑灯读书,就听到了二位敲门。”
听完他的话,张旭才注意到满屋子的书,昨夜天黑,他没来及仔细打量这屋子。
“唉,我也曾多次应试,奈何不中啊。”这书生一番话,惹动了张旭的伤心事。
“啊,兄台也是落第士子?失敬失敬。”
二人拉胯到一起去了,相见恨晚,执手宣泄满腹牢骚,就差抱在一起痛哭了。
“哎哎哎,先谈正事,你叫啥?”旁边的林易看不下去了。
“在下柳木,表字…三六。”书生有些不好意思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林易不厚道的笑出声。
“噗…”张旭也差点没忍住。
“咳…令尊当真有趣,为阁下取出如此…别出心裁的名字。”看到柳木脸色不好看,张旭出言安慰。
三六一十,“木”字拆开正好是十跟,着实好玩有趣。
柳木苦着脸道:“还未请教二位大名。”
“张旭,表字初阳,刘兄唤我初阳即可。”
“叫我诗人就行。先别罗嗦寒暄了,赶紧说说你们这儿邪门是个怎么样的邪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