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突然停了下来,也用双手捧起“梨花雨滴”,凝气深吸,其晶莹通透的肌肤在花瓣衬托下愈发白里透红,如云的秀发随风飘舞。
“二姐,你看我发现了什么?”一张香帕从正在忘情舞动的箢桃怀里飘然落下。
月凝拾起来,像发现什么大的秘密似的,饶有风趣地念着香帕上的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君在云端不可触,人生自是有情痴。”
箢桃顿时羞得面红耳赤,追逐着月凝意欲夺回香帕。
月凝急忙躲在木樨背后将其当做敛箭牌。
“我还给你可以,但你要坦白交代,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云端哥哥?”月凝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是首古诗,因为喜欢所以我才绣在了上面。”箢桃急于洗白道。
“古诗?难道古代也有人喜欢云端哥哥?你少在这里糊弄我,不然我就把它送给云端哥哥,是你叫我送的。”月凝故意威胁道。
箢桃急得跺足道:“月凝,不得胡闹,快点还给我!”
“如果你承认了,我立马就还给你。”月凝继续威胁道,一颗好奇心驱使她急切地想知道香帕上的秘密。
“无中生有,为何要承认?你若不还给我,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箢桃愠怒道。
箢桃难得一见地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愤怒。
月凝顿时摆出一副委屈状求救于木樨,道:“二姐,你我是在胡吗?”
“胡,简直是胡袄。平时叫你多读些诗书你不听,现在丢人现眼了吧。这首诗确为古时的一个大诗人所作,很多人都喜欢。”木樨斩钉截铁道。
箢桃见木樨为自己解围,遂向其投去表示致谢的眼神。
“我怎么没有读过?诗经云野有死麇,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箢桃姐姐现在不是如此吗?”月凝略一沉思,搬出了她脑海中少有的知识,颇不服气道。
“那你刚才这首诗为何没有听过?”木樨质问道。
“不是我没有听过,只是为何这首诗里面赢云端二字,难道二姐也喜欢云端?”月凝疑惑道。
“当然喜欢!”话一出口,木樨顿觉有些不妥,忙补充道,“我还喜欢云烟、云雾、云影什么的,有何大惊怪?”
箢桃心里顿时一紧,像打倒了醋瓶似的,她下意识地看向木樨,直到听完木樨所讲后,一颗悬着的心才缓缓落地。
但当她无意中与木樨的目光相接时,又不由自主地露出尴尬神色。其实她也在暗暗自责,明明木樨是在帮我,可我为何要不受控制地醋意大生。
箢桃神情的变化轻微得几乎让人看不出来,却尽教木樨看在眼里,木樨回以微微一笑,试图化解这场误会。
月凝原本只是出于好奇想要逼问出箢桃心仪之人,可现在话题却转向了自己读书的不努力,于是嘟囔着嘴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你们饱读诗书,看你们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谁要嫁啦,我要是喜欢哪个男子就把他名正言顺地娶进门。”
木樨话音刚落,便引得月凝和箢桃捧腹大笑。
梨花盛开仿似催来一园春色,含苞待放的少女之心随着秋千、梨花雨、疾风、舞蹈、笑声四处飘荡,寻找着人间的安排处。
木樨心想:“若世间的一切,皆美妙如斯,该多好!”
……
不远处的一处凉亭里,一名蓝袍青年正在陪一个中年男人品茶聊。
“这西湖龙井是为父一个要好的朋友特意从杭州寄来的,你品尝一下,看看如何?”北瑶龙辰温言道
云端早已魂飞梨园处,闻言后回过神来,将目光转回面前的茶盅上,轻轻端起它,呷茶入口,茶水在唇齿间回绕,回味无穷。
柔和的阳光照在其俊朗的脸上,让其不经意间露出的隐隐笑意无从可藏。
他努力按捺住自己澎湃的情绪,面色平静地回道:“茗贵在色、香、味、形。这西湖龙井,色泽嫩绿光润,香气鲜嫩清高,滋味鲜爽甘醇,叶底细嫩呈朵,不愧为茗中极品。”
“人生在世,功名利禄来来往往,炎凉荣辱浮浮沉沉,一份淡泊,一份宁静,细细品茶,如品味漫漫人生。为父戎马倥偬半辈子,真想能像如今这般,一杯清茶在手,或浅啜或慢饮,就这样悠悠地品着,该多好!”北瑶龙辰幽幽道。
云端抬起头,惊讶道:“父亲为何如此感怀?”
“如今陛下昏庸无道,朝廷奸缺政,诸侯虎视眈眈,大梁若是一乱,我们哪还有功夫品茶?对此,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北瑶龙辰叹气道。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当今皇上若是有用得着孩儿的地方,孩儿定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云端信誓旦旦地回道。
北瑶龙辰略一愣怔,沉声道:“你有此忠心,也不枉费为父多年的教导……我们东川,潼水千波,巴山万嶂,接漏之雾雨,隔嶓塚之烟霜。南控泸叙,西扼绵茂,左带涪水,右挟中江,江山形胜,水陆之冲,扼巴蜀之要,实阆果之襟喉。北可进中原,南可下江南,自古皆为兵家必争之地。一旦下大乱、狼烟四起,不知多少人会打着我们东川的主意。所以,此次你回到剑州尤其要提防梁州节度使萧乾理,此人贪得无厌早有谋反之意,他觊觎我们东川已久,为父担心他第一个就会拿我们东川开刀。”
“父亲请放心,孩儿回去这就厉兵秣马,坚决守住剑门要地。”云端斩钉截铁道。
北瑶龙辰锊须一笑道:“真是苍眷顾,让你来到为父身边,为父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父亲这是折煞孩儿。父亲的养育之恩,孩儿无以为报。”云端站起身来意欲阻止。
却在此时,有下人来报是司寇怀信求见。
北瑶龙辰满脸歉意地看着云端。
“父亲有事且管去忙吧,孩儿独自品茶即可。”着,云端躬身道:“孩儿再次谢谢父亲的香茗。”
北瑶龙辰微微颔首,满脸堆笑地离开。
……
因明日是上元节,箢桃和月凝便急着回去准备去了。
木樨对上元节兴趣不浓,所以她还在侯府花园里东游西荡。
云端正准备收拾茶具回去休息,却瞥见木樨从远处袅袅娜娜往凉亭方向而来,所以就故意停了下来。
木樨也发现了云端,只好来到凉亭给他打个招呼。
云端见其惊讶的目光始终定格在那些茶具上,遂淡淡一笑道:“这是上等的西湖龙井,木樨妹妹也来品尝一下吧!”着便起身沏了一盅茶。
木樨也不客气,端起茶盅抿了一口,露出异常难受的神色。
“怎么?味道不好?还是你不喜欢饮茶?”云端关切地问道,脸上露出紧张之色。
“如此好货,怪不得云端哥哥要一个人躲起来品尝。”木樨一脸肃容故作不悦。
云端反应过来木樨是在调侃他,脸上瞬间绽出一丝笑意道:“看来,好的东西人皆喜之。”
“此物好是好,可云端哥哥如此年少就迷恋上的话难免会玩物丧志。”木樨语重心长道。
“难道木樨妹妹认为我还年少吗?”云端反问道。
“难道云端哥哥认为自己年长吗?若是如此,既然年少一些的陆离哥哥都已经跟流苏姐姐订婚,而云端哥哥却为何无动于衷?”木樨知道箢桃暗恋云端,所以想极力成全二人。
“陆离与流苏姑娘情投意合,我岂能插足?”云端以为木樨是在之前自己拒绝去为北瑶家与司寇家联姻一事,遂如此道。
“流苏姐姐当然心有所属。可云端哥哥难道就没有入眼之人?”木樨问道。
“莫非木樨妹妹已经看出来我属意谁?”云端疑惑道。
木樨认真地看着云端,见其神色凝重且有些紧张,忍不住故意揶揄道:“云端哥哥城府极深,岂是我等女子看得出来的?”
“你真的认为我是这样的人?”云端脸上挂着一丝失望。
“假的。给你开个玩笑,云端哥哥何必如此认真?不过,妹妹却要给哥哥件认真的事。”
木樨见云端已满二十岁且又是东川的一员大将,想嫁给他的人估计都排着长队,如果此时再不将话挑明,以箢桃姐姐害羞的性格,云端哥哥又怎能明白她的心意?到时岂不葬送了一段良缘。所以,木樨收住笑容正色道。
云端见木樨一本正经,不知为何竟有些忐忑,变得结结巴巴道:“究竟、究竟何事?”
“难道云端哥哥就没有看出来谁真正喜欢你吗?”木樨故意卖了个关子。
从未有人在自己面前提过类似的话题,云端不免有些好奇,“且来听听”几个字到了嘴边又被咽了下去,因为木樨的表情清楚地告诉了他,她所的那个女子应是另有其人。
“云端哥哥不想猜猜吗?”木樨见云端静默不语,遂继续问道。
“在我回答你之前,木樨妹妹可否先告诉我,你是否有心动之人?”云端沉声道。
“哦,云端哥哥不仅城府极深而且还是睚眦必报之人,我好心想告诉你,你却想套我的话,难道你不知道我才十六岁吗?”木樨故作嗔容,回避着这个话题,心里却想:“看来,今日时机不成熟,还是慢慢撮合他们吧。”
云端不以为杵,转移话题道:“明日就是上元节,木樨妹妹是如何安排的?”
“能有什么安排?”木樨轻叹道,“原本我最喜欢看烟花,可这两年父亲似乎都忘了安排此事。”
“也怪不得父亲,到了他这个年纪可能已经没有慈兴趣了吧。而且以前也是因为母亲喜欢,所以父亲才特意命人放烟花,但自母亲身体有恙不宜夜行后,父亲当然就没有这个必要了。”云端解释了一通,突然意识到什么,遂立即问道:“如果明日没有烟花,木樨妹妹就不打算出去逛了吗?”
“那也不一定,全看我明日的心情。”木樨回道。
云董淡一笑。
“姐,总算找到您了。一眨眼的功夫,就没有发现您的身影。”传来木樨贴身丫鬟春篱的声音。
“云端哥哥,我先走了,谢谢你的西湖龙井。”木樨着便转身离去。
“这是父亲的茶。”云端解释道。
“那就谢谢你给我沏茶。”木樨转过身莞尔一笑。
看着木樨远去的背影,云端自嘲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