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

夜阑一顿，就在这时她看到昏暗甬道内的一道白影化为一袭红衣，绯眸含笑正望着自己这边。

温姜。

夜阑推开身前人往前赶去，没走几步身子便一软，被跟在她身后的景长思双手扶住。

“以后，你就在人界陪着我。”

他的一世于她而言很短的，不过白驹过隙，以后的漫漫岁月她都不可能再记起自己。

感觉到靠在自己身前越来越无力的那人儿，景长思将她横抱在怀里。

看着眼前的无数重影夜阑蹙眉闭上双眼。

他是受温姜蛊惑，才生出这种念想了么。

可自己是怎么着了温姜的道？

一阵晕眩袭来，即使闭着眼她也感觉有无数重影在自己脑中旋转着。忽然一声清浅又妩媚的笑意传到她耳中。

“阿阑，谢谢你那次赐给我一场好梦。这一次，我加倍还你。”

又是和下在沈洛云身上的梦魇之术么？

不可以。

她想要的太多，她害怕入梦后自己真的会留念，她不能浪费太多时间。

“景长思……”

夜阑却不想，这短短的三字便耗费了她所有气力，神识也在这时被拉入一片混沌之中。

“很快的。”

马车内，景长思紧紧抱着怀中已经失去意识的人儿慢慢闭上眼。

“对你而言很快的。”

他想过的，不管修炼多苦不管要付出多少努力，他都能够坚持。

可是上苍根本不给自己这个机会。

既然此路不通，他便只能换条路走。

“等我结束这一世，你还是神。我只要你陪着我这一世。”

他不奢求什么千秋万载，这短短一世便足够了。

妙音园的后院厢房内，许子归起身对着准备离开的那道玄衣背影道：“耀公子是去找那位姑娘么？”

他看得出来，耀公子对他自己先前的那一掌耿耿于怀。

“嗯。”

君耀点头，回眸对着那人一笑：“是我过分了。”

过分么？

许子归掩袖一笑，那姑娘说的那些话，想必耀公子是听到了的。

“看来，耀公子是彻底输给那位姑娘了。”

便是如此，他也是舍不得。

不过他也感觉得到那位姑娘是喜欢耀公子的，不然挨了那一掌后不会露出那样落寞的神情。

许是两人之间有什么误会罢。

“那位姑娘定是位好人。”许子归笑道。

虽然她故意那样自报家门。

“人不可貌相。”

神也是。

君耀勾唇，就在离开之际听到许子归冲着自己喊道：“那位姑娘救过我的阿弟。”

那样的姑娘，怎么可能是一位坏人呢。

又怎会屈身去牢狱中和一位戏子多话？

许子归低头看着自己沾着污秽的淡蓝水袖起身，这时失神走进屋内的女子瞧见他后大步跑上前，一把将身前人抱住。

“你回来了？”

“嗯。”

许子归伸手回抱住怀中人，“可我是偷偷回来的。”

以后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没关系。”

女子噙满泪水的双眸抬起，仰头对着身前人轻声道：“我们离开这里，去最偏僻、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那阿弟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才攒够银两。我们不是说好要让阿弟过上好日子的。”

让他不用像他们一样在这些风月之地卖笑过活。

“那我们往西楚方向离开。天下归一是大势，到时我们趁乱伪装成西楚难民，等到大统之时，他们便会重新给我们划分户籍，凭借这些年积下的银两，我们便能作为良民而过活。”

许子归摇头，“西边正值战乱，怎么能因为我而让你们拿命去赌？”

“那你呢？你明明已经赎回了身契，却为了我和小弟在梨园逗留这些年？”

而她已经年近三十，徐娘半老，又有哪一点值得他付出的？

“再说，小弟一心投戎，他才不会惧怕战乱呢。我们便这样说定了。”

说完女子将头靠在身前怀里，一双手将他抱得更加紧了。

另一处，玄衣男子停驻在苍南国皇城的一条长巷内。

她去哪儿了？

怎么感觉不到她的神力。

是回天界了？

君耀蹙眉走出长巷，经过一座酒楼时听到里头传来说书先生几分激昂的声音。

“这些你们当中有人见到过的！三日前，咱们陛下与一名白衣女子共同游街。这可是自陛下登基以来的第一次！不！哪怕是陛下还是單王时也从未和女子当街出游过！陛下三年来都未封后，怕是这一次要定了！”

堂内爆发一阵掌声，又有人大声道：“我可是大胆瞄过一眼的！那位白衣姑娘可真是天仙绝色，倾国倾城，怕是宫里的任何一位娘娘都是比不上的！”

很快这声便迎来了诸多应和。

“我也见过！此话完全属实，绝无虚言！”

君耀抬眸望向皇宫的方向，蹙眉消失在原地。

“娘！是神仙！我看到穿黑衣服的神仙了！”

街上一位小童指着君耀消失的方向大声道。

“是是是，咱们苍南国国势昌盛，自是有神仙庇佑的。”

夫人弯身摸了摸身前小童的脑袋，虽是不信，却还是慈爱地顺着小儿的话说道。

是在这里么？

一道黑影撵转几间宫殿无果后望着桌上的一个白玉杯自嘲一笑。

怎么每次都是自己在找她。

他垂眸坐在桌边，对着那盏白玉杯低声道：“谁叫自己败了。”

便是知道她如何诓骗自己，便是想起了她对自己做过什么，便是喝了一瓶又一瓶的忘忧汤，他还是牵挂她、想见她。

痴于她。

君耀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就在将茶水倒入那盏白玉杯时眸色一变。

这茶有问题。

他抬起杯子在鼻尖一晃，随后站起身。

长袖一拂，面前就浮现一道光景：只见从密室穿墙而出的那人儿走到桌边毫无防备地饮下了一杯茶水，然后消失在原地。

君耀蹙眉，怪不得她连自己那样装腔作势的一掌都避开不了。

“温姜。”

定是那人蛊惑了景长思，骗他对凤凰做出这种事来。

闭眸，感应到自己在景长思身上布下的神力后，他出现在一座向来空置的精美宫殿里。

守在榻边的景长思看到朝自己这边大步走来的玄衣身影后低声一笑，凤眸冷冷望着那人笑道：“你什么都要和我抢么？”

他都已经得过她那么多偏宠了，就不能分自己一些？

“你已经是魔君了，还有千年万载的寿命，你非要同我抢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