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玖微不说话,脸上发烫。
陈嘉上感觉到怀里的女人安分下来,继续说:“跟她聊完之后,我才发现我不喜欢你……”
虞玖微的暴脾气欲发作,不过她完全没有发作的机会。
因为陈嘉上下一句是:“我爱你。”
“我爱你”这三个字就像是突然窜起来的火箭,把虞玖微炸上了天,久久回不过神。
我爱你这三个字对虞玖微来讲,是一个陌生词。
以前甘境从来没说过我爱你。
他对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质问,一遍又一遍的质问她: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至少我是爱你的、跟你在一起很累、因为有没有我你都无所谓……
所以虞玖微第一次听见有人郑重其事对她表达“我爱你”时,她是茫然而迟钝,觉得稀奇又觉得不可思议。
这一刻,她异常安静。
陈嘉上没有去看虞玖微听见这句话是什么样的反应,表情。
他意识到自己认识她这两个月以来,他还没有正式向她表白过。
因此他想向她郑重其事地表白。
他说:“虽然只认识两个月,就跟你说我爱你,你可能不相信,甚至还会在心里讽刺我,或者下一刻直接向我开炮。但是,玖啊,我爱你,这句话是真的。
不是因为把你和文孟迎放在一起,权衡利弊之后得到的结果。文孟迎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女孩子,即便上次我对你说我现在不喜欢她,那也是建立在我想要建立的思想上。
那次我告诉你不喜欢她,之所以那么笃定,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我觉得我此生不可能再遇见她了。
但是今天醒来之后在病房里看见给我治疗的医生是她,我震惊了三秒才接受这个事实。我很高兴,这种高兴和我遇到任何一个当初玩的不错的同学的心情是一样的。
刚刚和她在走廊上的聊天,更加让我确信我喜欢的,我爱的女人,她叫虞玖微。至于文孟迎,类似救命恩人那种吧。”
虞玖微又想嘴贱地说:小说影视剧里不都有讲吗,女侠救命之恩,再造之恩,在下无以为报只为以身相娶。
不过她忍住了,她不想再这种时候把自己表现的像个智障。
但是她又不知道如何回应。
也说一句“我喜欢你”吗?
好像有些不靠谱。
她听见体内激烈的心跳声。
陈嘉上知道虞玖微接受了自己,否则在他说出这些话的气候,就已经被她踹飞了。
她只是不习惯表达自己的情感,不习惯用语言表达“我喜欢你”或者“我爱你”,她有顾虑,她顾忌她的“三分钟热度”,所以她无法一下子确定自己的情感。
没关系,他可以一直说“我喜欢你”,“我爱你”,只要她不会有压力。
她有顾忌,他可以在以后的日子里,一点一点消除她的顾虑。
他有信心,只要她肯一直给他机会。
陈嘉上把虞玖微抱的更紧,胸膛紧紧贴上她的后背。
他问她:“感受到了吗?”
滚烫颤动的皮肤下,一颗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像是铁匠手里的大铁锤一下一下,咚!咚!咚!有节奏地击打在她心里。
她那铁一般的内心,在它的击打下,一点一点发生奇妙的变化,那种变化是她所无法控制的。
皮囊下的骨肉,血液,脏腑,全部被滚烫的溶液浸染包裹。这一股滚烫的溶液又分成无数分之,在她身体的每个部位狼奔豕突。
这一具柔软发烫的躯体已经不受虞玖微控制,这具躯体就像一辆开在悬崖边的车,惊险刺激,刹车之前,有无限可能。
然而,生命里总有一些意外发生在如此庄重又神情的时刻。
虞玖微的眼睛在一瞬间露出奇异的光彩,表情跟着扭曲起来,似乎在疑惑这什么,又似乎在确认什么。
于是接下里那一声短暂但足够铿锵的叫声,回荡在整间病房。
完全出乎陈嘉上的预料。
陈嘉上满脸惊慌并且尴尬的想要像虞玖微解释:“对不起,我……”
此刻的虞玖微已经从穿上跳下来,靠着雪白墙壁,涨红着脸指着陈嘉上:“你……你……”
陈嘉上拖着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下床走向虞玖微,还想开口解释。
“你给我闭嘴!”
虞玖微忍无可忍地吼了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神清气爽地赶来医院的乔湘湘,有了昨天的经验,进病房之前先敲了门。
陈嘉上浅眠,听见有人敲门,立马醒过来,发现自己抱着虞玖微,胳膊枕在她脑袋下面。
陈嘉上慢慢把手臂收回来,轻轻下床,赤着脚走过去开门。
乔湘湘没想到门后是陈嘉上,愣了一下,看见虞玖微侧躺在病床上睡觉。
她笑眯眯地把带过来的保温盒递给陈嘉上,小声说:“想着你们应该没时间做饭,我给你们带了早餐。”
陈嘉上接过来:“谢谢。”
侧身,请她进门。
乔湘湘推辞:“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干嘛呀,人来了不说一声就走?”虞玖微已经醒了,坐在病床上看着乔湘湘。
乔湘湘这才荡了进来,俩闺蜜聊了会天,乔湘湘突然把话题转移到陈嘉上身上:“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如果你觉得涉及隐私,可以不回答。”
陈嘉上说:“你问。”
乔湘湘看了虞玖微一眼,对他说:“首先我要向你道歉,对不起,我查过你。”
陈嘉上笑着:“这没什么。”
乔湘湘继续说:“据我所知你的学历非常不错,同时你也很优秀,毕业后曾在一家上市公司任广告部经理,你为什么会辞职,进入吃播这个行业。当然我不是贬低吃播,只是吃播这种东西对身体伤害比较大。”
这也是虞玖微一直想问的,只不过被乔湘湘提前问了出来。
陈嘉上毫不避讳:“我喜欢这个职业,做的很开心。”
乔湘湘走之后,陈嘉上问虞玖微:“你是不是曾经也想问我这个问题?”
虞玖微坦然地点点头。
陈嘉上说:“小时候家里穷,平常吃不上肉,就算是过年也只有几斤肉,年货也是瓜子、花生、酥糖、芝麻饼、麻糖。我记忆最深刻的是正长身体的时候,每天都容易饿想吃肉,想吃各种东西,然后那时候我们高中班里有同学家里比较有钱,饭盒里总有鸡腿鸭腿之类的东西。有一次月考,他妈给他带了肯德基的全家桶,那时候我就在想一定要出人头地,把肯德基吃到吐。”
虞玖微听的很认真,坐在床上的姿势端端正正,两只手平稳放在腿上,就像野外集训听教官指挥时的学生。
这种全神贯注,一本正经的认真,让陈嘉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知道人很容易有一种弥补心理。小时候渴望的东西,长大可能会疯狂甚至失去理智的购买。”
“那段长身体想吃又没东西吃的记忆对我影响太深刻了,所以后来我发现吃播这个行业,就义无反顾地去干了。可能在别人眼里,吃播是件很辛苦或者很不好的事情。但我很享受,而且还能赚钱。”
“嗯。”虞玖微郑重地赞同他的观点,“把喜欢的事情变成工作是件痛苦的事。但自己的工作恰好是自己喜欢的东西,这很幸运。”
“陈嘉上!”她叫他,他抬头,听见她说,“你很棒!非常非常棒!”
“你会不会因为我是农村长大的嫌弃我?”他低下头,又抬起头问。
“你会不会因为我尖酸刻薄,上不了厅堂下不了厨房嫌弃我?”她不答反问。
“不会。”他笃定地说,“而且你这么漂亮,谁说上不了厅堂。”
“那你怎么知道我会嫌弃你?”她目光直白,赤露,有神,直逼陈嘉上。
昨晚那段长长的告白虚幻的像一场梦,虞玖微感觉恍惚,甚至是莫名其妙。好像俩人的关系突然变得更近一步,从“可能是朋友”变成“恋人”。
不过这种变化,并不让她感到任何不适。
陈嘉上反应出来自己说错话了,他张口对她道歉。
她还是那副平静到令人毛骨森竦的样子。
“陈嘉上!”她说,“我刻薄、现实、尖酸,但我还没到你说的那种地步。”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
陈嘉上轻声问:“你生气了?”
虞玖微回答:“没有。”
陈嘉上又仔细观察了她的神色,发现她确实没生气,身体不由得放松下来。
虞玖微抿了抿嘴:“我认为爱情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如果我确定我喜欢一个人,我爱他,我们就在一起,跟他的过去,职业,家人无关。如果有一天我们因为什么无法在一起,那就分开。好聚好散。”
在陈嘉上深情的目光下,虞玖微又特意补了一句:“当然,好聚好散的前提是不要有小三给我寄结婚请柬。”
陈嘉上低下头,半晌还是没憋住笑出了声。
他想,这个女人果然记仇。
上午九点,医生照例查房。
文孟迎身后跟着几个实习生。她站在床尾,白大褂严谨地穿在身上,每个扣子扣的扎扎实实,素面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