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睡得好吗？”

陈嘉上握着虞玖微的手，向文孟迎点头：“好。”

文孟迎瞥了一眼他们十指相扣的手，公式化的微笑不变：“胃部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

进行完基本的向病人询问情况，文孟迎就带着一帮实习生出去了，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她挺优秀的。”虞玖微凭良心说。

陈嘉上确定她不是在出送命题，赞同地嗯一声，嗯完后又补一句：“你也很优秀，你比她更优秀。”

虞玖微翻了个白眼：“真假。拜托你不要说的这么假。虽然女人很多时候喜欢听男人哄她，但你后面特意补上的半句话显得我的称赞别有用心，还凸显我小肚鸡肠。”

陈嘉上绞尽脑汁想自己该怎么弥补。

虞玖微说：“你不用想着弥补了。我是说真的，文孟迎真的很优秀。你曾经喜欢的人很优秀，之前说明你没瞎眼。”

陈嘉上特别担心她接下来会说：不像我，以前喜欢甘境这个渣男，完全是眼瞎穿了。

如果她说了话，他会不知道怎么接话。

幸好她没有说。

“你去哪？”陈嘉上看见虞玖微起身问。

“回家洗个澡。”虞玖微头也不回地说。

路过护士台时，虞玖微听见几个护士在闲聊。

“昨天不是文医生值班啊！”

“她特意跟张医生换班了。”

“啊？”

“你不知道啊，听说跟306病房里的病人跟她以前是非常好的同学。”

“好到哪种地步？”

“都到特意换班这种地步了，你说是那种？”圆脸护士轻笑着戳了戳瓜子脸护士的胳膊肘。

“可文医生不是已……”瓜子脸护士的声音戛然而止，愕然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等虞玖微熟视无睹从护士台走过去之后，瓜子脸护士才低下头凑近她们，悄声说：“文医生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虞玖微回家洗完澡，挑了一条黑色紧身长裙穿上，两根漂亮的一字锁骨露在V领外，先前披下来的长发随意的扎了一个低马尾，脖子白皙细长。

虞玖微在卫生间里化了精致的妆，额前经过精心搭理垂下的刘海勾住下巴，衬的眉眼更加温柔。

正要关上便利店的门，先前来过得初中女生在她身后问：“姐姐今天不营业吗？”

虞玖微随口说：“嗯，不营业。”扭头看她，顿了顿又说：“你要买东西？”

初中女生点头，随即露出惊艳的表情：“姐姐你今天很漂亮，是要去约会吗？”

虞玖微没有说话，打开门，初中女生跟着走进去。

约会！听起来很不错。她情不自禁勾了勾嘴角。

结账时，初中女生趴在柜台上兴致勃勃地说：“是上次你画的那位帅哥吗？”

“嗯。”虞玖微毫不犹豫地回答，把找好的零钱递到女生手里。

“你段位太高了趴！”女生惊呼道，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又说，“那位帅气的小哥哥下次会来店里吗？”

“你要看本人？”

“嗯嗯嗯。”女生使劲点头，跟着虞玖微往外走。

虞玖微锁好门回头笑道：“我专挑你上课的时候请他来。”

走廊闹哄哄的，医护人员，病人保安，一大群人全部堵在走廊。在这群人的最前面，有一个女人指着文孟迎鼻子骂。

“你还要不要脸？啊？我说呢怎么昨天不回家。原来是值班啊！”女人往旁边吐了一口口水，“呸！昨天是你值班嘛？你是为了偷汉子！！！”

虞玖微站在人群后面，不显眼，谁也没发现她，包括站在文孟迎身边的陈嘉上。

他满脸凝重的表情，虞玖微盯着看了一会儿，才把视线转移到那个辱骂文孟迎的中年女人身上。

从中年女人的穿衣打扮上看，家庭经济实力应该在平均水平之上，虞玖微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和偶尔的侧脸，却能轻易想象出她脸上的刁蛮和怨怼。

反倒是文孟迎依旧淡定。

文孟迎说：“我已经跟你儿子离婚了。”

“你那是离吗？你那是欺骗！你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骗曾华离的婚，你自己心里清楚！”

女人拉着旁边一个高大的男人，厉声叫骂。

虞玖微同样只能看见那个男人的背影，他低着头，肩膀耷拉着，很没有精神的样子，脚步虚晃。

虞玖微有些奇怪地盯着那个男人，她在思考。

很快文孟迎忍受不了的声音解答了她的疑惑。

“难道不是你们骗婚在先吗？你明知道他有精神病病史，为什么快要结婚的时候不告诉我？”

陈嘉上一脸震惊之后的怜惜全然收进虞玖微眼底。

“开玩笑！你倒赖我！你真有反咬一口的好本事啊。你是医生你能看不出我儿子有精神病！你现在赖我头上！”

“我是消化科医生不是精神科大夫。”

人群陡然惊呼出声，那个女人突然从包里翻出一把刀给自己儿子拿着，她一手把儿子拽在自己身边，一边坐在地上哭号。

“都说医生救死扶伤，可怜我那没出生的苦命孙子，被自己亲妈弄死在肚子里了哟……呜呜呜……”

周围人的表情各异。

文孟迎决绝地抹了一把脸，素面朝天，但那股虞玖微第一次被震慑的气势，再次从她眼里迸发出来。

文孟迎说：“不打掉，难道让一个有潜在性精神病的孩子出生么？你们家有家族性遗传精神病，你可以不为你的儿子负责，但我必须为我的孩子负责。我不希望他出生之后承受一些不该他承受的压力。”

女人说不过文孟迎，就胡乱捶打着被自己拽住的男人，发出剔骨剜肉的悲痛嚎哭：“可怜你那没见过命的儿子，你还要她？她把你儿子杀了，你还要她？你要这种女人干什么？咱就应该让她偿命，咱要让她偿命。”

那个男人扬着手里的剔骨刀，发出一声语焉不详，极为痛苦的呜咽。

思绪纷飞的虞玖微被这一声呜咽拉回神思，那一瞬间她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想法，仅凭本能反应挤开人群冲上去，企图挽救即将发生的悲剧。

但是她晚了一步。

所有的画面以慢镜头一帧一帧放映，包括文孟迎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想到，陈嘉上会在关键时刻冲出来接住这一刀。

陈嘉上捂着腹部，耳边是文孟迎惊慌失措一遍又一遍的叫着他的名字。

他的目光原本落在捅他一刀的男人身上，却不经意看见男人身后的虞玖微。

那一刻时间彻底定格。

虞玖微也看着他，目光晦暗难明，

在周围一群白衣中，她一身黑裙醒目、惊人、浓郁的冰冷。

陈嘉上的心立马悬了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想要开口解释，眼前却突然发黑，晕厥前的最后一幕，是虞玖微把拿刀的男人按在地上的画面。

虞玖微把制服的男人交给赶来的警察，医生抬着陈嘉上进了手术室，人群一哄而散。

走廊又恢复以往的空荡。

文孟迎坐在椅子上两手捂住脸，手上、衣服上沾了陈嘉上的血。

虞玖微靠在墙壁上抽烟，眉眼隐在青灰色的烟雾后，似虚似实，半明半暗。

“谢谢。”片刻之后，文孟迎抬头，红着眼眶说。

虞玖微没说话，也没看她，自顾自抽烟。

文孟迎低下头，又说：“对不起。”

虞玖微冷笑一声：“挡刀子的不是我，受伤的也不是我，这两句话你应该留给陈嘉上。我知道他什么性格，今天换做别的女人，他照样会冲上去挡刀。”

文孟迎搓着指尖，上面的血已经半干。

“你不会误会就好。”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

虞玖微吸一口烟，吐出来，隔着烟雾去看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优秀，淡定，自信，却有过一段纠缠不清的婚姻。

那晚陈嘉上的话犹在耳边响起——我爱你。我喜欢的，我爱的女人，她叫虞玖微。

虞玖微猛吸一口烟说：“陈嘉上跟你之间没有任何暧昧关系。你既不是他的前女友，也不是我现在的情敌。误会？我为什么要误会你？”

文孟迎抬头看虞玖微，虞玖微说这话时，目光没有一丝动摇，她不是在死鸭子嘴硬。

她很笃定，对陈嘉上百分之百的信任和坚定。她真的没有一丝生气的迹象。

女人总是会不自觉的对比。

尽管虞玖微足够漂亮、自信、淡定，但文孟迎始终认为在陈嘉上那里，自己要高虞玖微一头。

一直以来，她都是优势的那一个。

她拥有陈嘉上最青春年轻的时光，又被陈嘉上放在心里多年。尽管他眼里曾经一直只属于自己的位置被虞玖微抢走了，可危险时刻，陈嘉上还是义无反顾为她挡刀。

可现在，那点优越感被碾的粉碎。挡刀又如何，刻意的炫耀又如何？虞玖微从来没把她当成对手。

成年人的感情，处处充斥着试探、诱惑、和暧昧。

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在一起，要跨过一条复杂的大河，河里有门当户对，势均力敌。风言风语随时等着推翻两人的小船，漂浮于水面下的妖魔鬼怪虎视眈眈，抓到机会就要拖人下水。

上天用一条河分开了无数对曾经相爱过的情侣，我们把这条河命名为现实。

文孟迎输了，她输给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