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上醒来时，虞玖微的头埋在床边，睡着了。她的左手还握着他的右手。

陈嘉上下意识去摸虞玖微的头发。

“醒了？”虞玖微醒了，她睡得不是很熟，醒来之后半眯着眼，脑子有点混沌。

她看了看他，脸上被手臂枕出一条印。

陈嘉上伸出大拇指在那道印子上轻轻拂了拂。

陈嘉上准备收回手却被她轻轻握住：“我帮你去叫医生？”

陈嘉上唇色发白，摇头，闻到她身上似有若无的烟味：“抽烟了？”

“嗯。”虞玖微微微愕然，进病房之前她特意去卫生间清理了一下身上的味道。

“我都不知道你会抽烟。”他笑了笑，说话中气不足。

虞玖微似乎是怕被误会，解释说：“偶尔抽抽罢了。”

“嗯。”陈嘉上说，“我知道。”

陈嘉上反握住虞玖微的手：“从进手术室到现在，我睡了多久？”

“一天。”

“你在这待了一天？”陈嘉上吃惊。

“嗯。”虞玖微坦然说，“没什么好惊讶的。”

两人陷入沉默。

虞玖微捏了捏陈嘉上的手指，他的手很凉：“我帮你放回被子里吧。”

虞玖微把他两只手轻轻塞进被子里，仔细掖了掖被角。

被子里的手指蜷住又松开，陈嘉上的目光定在某个地方。

他想起晕倒前与虞玖微的对视，胸腔重重的起伏了一下。

“酒啊！”

“我在。”

“我冲过去的时候，大脑是空白的。”

陈嘉上蜷紧了手指，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虞玖微。

他在向她解释：“当时我什么都没想，我看见刀就冲了过去。”

她知道他这么说是因为紧张自己。

虞玖微回看着陈嘉上，说：“我相信你。但我需要时间消化这种事情。”

陈嘉上蜷起的手指松开，准备从被子里伸出来，去握虞玖微的手，听见虞玖微说：“我本来就是等你醒来后再走的。我先回去了。”

虞玖微挎上包包起身。

陈嘉上伸出一半的手又缩了回去，目光黏在她身上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有一个点头。

虞玖微看他这样，笑了，又折回去，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落在陈嘉上唇上，看着男人睁大眼睛始料未及的模样，虞玖微忍不住再次吻上去。

这次是深吻。

陈嘉上的回应相当热烈。

分开双唇的时候，虞玖微有点喘，脸埋在陈嘉上的脖子里，热气全然喷洒在他薄薄的皮肤上。

“给我一点时间。”她温柔地摩挲着他脖子上的一块地方。

他说：“好。”

“我不会做饭，也照顾不好病人。我打算找个护工来照顾你。”她闭上眼，听见自己平稳的心跳。

她的声音从未如此温柔过。

他仍旧说：“好。”

她在他脖子上摩挲的一块地方咬了上去：“这几天我不会过来。”

他眼皮眨了一瞬，还是说：“好。”

她起身，看着他脖子上自己留下的草莓，像女王看着战利品，眼睛里慢慢渗进得意洋洋的笑意。

“我走了。”她说。

他坐在床上看着她走。

＊＊＊

咚咚咚！有人敲门。

“请进。”

文孟迎进来时，陈嘉上正在看手机。

“身体还好吗？”文孟迎发现虞玖微不在才来的。

“还好，无大碍。”

“你女朋友呢？”

“她回去了。”陈嘉上的神态没有任何异常。

文孟迎在床边椅子上坐下，憔悴了很多。

她把耳边碎发别到而后，对着陈嘉上笑了笑：“不好意思，昨天让你看笑话了。”

陈嘉上放下手机，摇头，嘴边的笑无关一丝情感，显而易见的是朋友对朋友的友善。

“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了？”文孟迎抬起脸，她的脸在灯光下异常柔和，柔和的快要于灯光融为一体，看不见。

陈嘉上坦然地面对她：“过了这么多年，谁能一成不变。”

文孟迎的眼睛脆弱地不堪一击：“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笑话，昨天。”

陈嘉上说：“其实不管怎么变，我觉得你还是以前那个文孟迎……”

文孟迎的眼睛恢复了一点往日的光彩。

“那个善良，大方，不会给人难堪，总是用委婉的方法帮助我又不伤害我自尊的文孟迎……”

文孟迎抿了抿嘴巴，心里早就想说的那句话，破口而出的愿望越来越强烈。

“我不后悔为你挡一刀，即便重来一次、两次我还是会替你挡刀，因为那是本能反应……”

文孟迎忍不住把手覆了上去，覆在陈嘉上的手背上，眼睛里多了感动之外的其他东西。

称之为激动和情愫。

陈嘉上拍了拍她的手，笑了笑，疏离浅淡。

他继续说：“本能的想要帮你做点什么，偿还当年你对我的照顾。”

文孟迎的眼睛一瞬间黯淡下去。

“只是偿还？”她听见自己无比艰涩的声音。

陈嘉上点头：“你当初帮我太多，这些年总没有机会报答你，心里挺过意不去。好在总算有机会，让我帮你做点什么。你清楚我的性格，不喜欢欠别人。”

多年不见，原来她已经成了别人，文孟迎把手收了回来，仓皇起身，勉强挤出笑：“我还有病人，先出去了。”

“嗯。”

这一刻，她才看懂他眼里的笑意，纯粹的怜惜。

就像你在路边看见一只流浪猫，你会蹲下来喂食，但不会把它带回家。因为只是怜惜，不是心疼。

离开病房前，她听见身后的陈嘉上在打电话，不顾有人在场的秀恩爱，下意识的温柔，语气中的宠溺低哄，这些都让文孟迎嫉妒。

这些本来应该属于我，文孟迎心想，是我当初不要的。

我不要的东西，不代表别人能擅自使用。

快速走出病房。

“你有毛病吧！乱七八糟说些什么东西！”甘境在电话那头说。

确定文孟迎已经不在病房的陈嘉上松口气：“没什么。”

他不太愿意跟文孟迎把关系闹僵，毕竟如果高中没有她的照顾，他即使上了大学，也很有可能心里不太健康。他待人接物的自信来自于她。只好用这种委婉的办法划开两人的界限。

甘境还在那头说：“棠偌这边刚把你吃播事故摆平，你又搞出一场英雄救美，这是闹哪样？你是不是不想在这个行业混下去了？”

“怎么会，境哥。昨天是意外。吃播这事劳烦你和棠偌姐了，替我谢谢棠偌姐。”

酒吧里，听完陈嘉上英雄救美全过程的乔湘湘眼睛发直，她看着吧台后的酒保，直到酒保被她看得露出羞涩的神情，乔湘湘把酒杯猛然往吧台面上一杵，转过身双手捧起虞玖微的脸。

“来，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疯了。”乔湘湘把虞玖微的脸左转右转，顺便在她脸蛋上拍了拍。

虞玖微从中间挣开乔湘湘的两只手：“你才疯了。”

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乔湘湘这次没有趁机损虞玖微，她目光犀利地注视虞玖微：“你有没有想过，男人和他的白月光，就像女人和她的初…夜，一辈子忘不掉。”

“忘不掉又怎样？有多少女人和拿走她第一次的男人结婚的？又有多少男人最后得偿所愿娶了白月光？两个人在一起要是计较这些……”一杯酒，虞玖微一饮而尽，“那就没意思了。”

乔湘湘冷笑：“那你在这买醉干什么？”

“我相信他。我就是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我知道他现在对文孟迎彻彻底底断了任何想法。”虞玖微支着头，手肘搁在台面上，“可就是因为我特别笃定，所以我对他都发不了火。因为我知道他这个……”

说着虞玖微自嘲一笑，又往嘴里灌了一杯酒。笑着笑着也就真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好笑，她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感情在酒吧买醉。

乔湘湘知道陈嘉上为文孟迎挡刀子，之前对他攒的那些好感荡然无存。

“虞玖微你理智点，在感情上拎不清的男人和在感情上优柔寡断的男人没有区别。如果一个男人把感情由简单变复杂，他绝对是个渣男。”乔湘湘说。

虞玖微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晃了晃：“你不明白。”

说完自动接上之前的话：“你知道的嘛。这年头能为女生挡刀，而且还是有过那种感情，这个举动，它跟为女生买单，打游戏不一样。我，我要是没那么相信陈嘉上，我还能对他发一顿脾气……”

虞玖微眼睛眨个不停，声音越来越嘶哑。

乔湘湘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背，听她说出来，虞玖微说出来对她来讲，也是一种发泄。

“况且文孟迎对他帮助那么大，我不可能要求他跟文孟迎老死不相往来。更不希望他因为我跟文孟迎撕破脸。”虞玖微紧紧回抱住乔湘湘，抱的很用力，似乎只有这样才不会让眼泪流出来。

“所以我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这件事。我不希望说这件事成为我们之间的芥蒂。以后什么时候吵起来，我就把这件事拿出来鞭尸，我不希望我们的感情成为这样。”虞玖微很痛苦。

这些话她不能对陈嘉上说，否则陈嘉上会有很大压力。她也无法对父母说，父母不会理解她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