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女孩子出门在外，危机四伏，尽管虞玖微会柔道，陈嘉上也特别不放心。

他第一次用霸道且果决的手段说话。

他把她堵在门口告诉她：“两个选择，要么我送你回去，要么你留这睡。”

陈母一听自己儿子很有可能要跟着虞玖微回去，心想那还得了。她就怕陈嘉上腹部的伤口变严重，这时也只能上前说：“留下吧，留下安全。”

虞玖微本来就在通话中的手机，被她递给陈嘉上，她向他狡黠地笑了一下说：“不好意思，我有第三个选择。”

“喂，陈嘉上吗？我是乔湘湘，我和许鹭洲就在医院门口，你可以放心大胆地把你的女人交给我们。”乔湘湘抑扬顿挫的嗓音从听筒内传来。

陈嘉上看向虞玖微。虞玖微解释道：“今天乔湘湘加班，许鹭洲去接她下班，他们的车回去途径这家医院。”

陈嘉上把手机还给她，点点头，又说：“那我送你到医院楼下。”

虞玖微特意注意了一下陈母，余光瞥见她脸色相当难看。

虞玖微才想开口说不用了，身体已经被人揽过去。她看见陈嘉上扭头对陈母说：“妈妈，我先送玖玖下去。”

陈母瞪他一眼，随即看向虞玖微。虞玖微淡淡地低了低头，以作辞别之礼。

快入十月的夜晚，昼夜温差大，空气湿凉，只简单穿两件休闲装的虞玖微越发显得单薄清瘦，像能被风吹跑似的。

陈嘉上从病房走到医院门口，带了一路的外套，虞玖微这会儿才知道是给她披着的。

陈嘉上给她披好蓝色外套，又温声嘱咐一番，最后替她拉开车门，护着她坐进去。

虞玖微坐在后车厢，车窗缓缓摇上的过程中，她看见他一身病号服，站姿像树一样挺拔笔直，脸上挂着温暖柔和的笑容，脉脉地注视她。

他抬起右手向她挥了挥，风吹起它额前碎发，眉眼在灯光下越发明亮。

虞玖微突然很想下车。

这时一只手揽了过来，乔湘湘揽着她肩膀说：“还腻歪上了！不舍得走啊！要不我帮你打开车门，让你下去？”

说着，乔湘湘扑过来伸手就要去拨扶手，虞玖微拍了拍她的背，对驾驶座上的许鹭洲说：“走吧。”

车子开上马路，许鹭洲从后视镜里看见陈嘉上走到路边，看着他们车子行驶的方向。

乔湘湘就势在虞玖微大腿上躺下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路。

下车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半，虞玖微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抬眼看向站在便利店门口的人。

显然乔湘湘也看见了，她不放心，下车，准备亲自送虞玖微进便利店。

虞玖微回过头解释：“没事，这是住在附近的高中生，你不用担心我。”

乔湘湘坚持把她送进便利店：“多走几步而已。”就连许鹭洲都从车上下来了。

那高中生脸蛋长得挺俊秀，就是穿衣打扮带着十足的社会气息。人倒有股聪明劲儿。

虞玖微往上推卷闸门时，他连忙上去帮忙，反应比许鹭洲还快。

“店长，你换发色之后更漂亮了啊，就是衣服不搭。你五官偏浓烈，穿御姐范的衣服，来我们学校绝对A爆了。”

虞玖微没搭理，开了门走进去。

倒是乔湘湘从身后推了那高中生一把：“你个学生不好好学习，还有功夫管东管西么？”

高中生明显是个笑面虎，嘴也甜，被乔湘湘这么说不仅没生气，还夸了她一句好看。

“现在的学生比我们那时精明多了。”乔湘湘感慨之余，意有所指地瞥了许鹭洲一眼。

许鹭洲：“……”

虞玖微从货架上拿下来两瓶矿泉水，各塞进两人手里，友好微笑道：“你们现在可以放心地回家了。”

话刚说完，包里手机响了。

“到家了吗？”陈嘉上轻声问。

“到了。”虞玖微说。

乔湘湘一听见虞玖微说话神态腔调变了，就知道电话的那一头是谁。她不可思议地啧了一声，心想从小刚到大的虞玖微也有软下来的一天。

虞玖微不理乔湘湘眼神里的戏弄，往右手边侧了侧身子，说：“你回病房，没了外套，你妈有没有说你什么？”

陈嘉上的声音里含着低低的笑意：“没有。”

那两人正在浓情蜜意的聊天，结账的工作自然担在乔湘湘身上。

乔湘湘见高中生扛了一箱啤酒过来，吃惊地问:“你个小破孩，大晚上买这么多啤酒干什么？失恋了？”

“都没恋，怎么失。同学来家里聚餐而已。”高中生说。

乔湘湘拿起扫码器正准备扫码，一只手按住她的动作，虞玖微举着手机向那位高中生说：“对不起，我们打烊了。”

马路边传来汽车的鸣笛声，那个黑色的瘦高影子，年轻的身体讪讪地从便利店离开，留下一句粗口暴露于空气中。

“你干嘛呀，有钱都不赚。”乔湘湘不解。

虞玖微把一箱啤酒搬回原位：“半夜三更卖给未成年一箱酒，这是招灾不是赚钱。”

乔湘湘和许鹭洲回去了，虞玖微把卷闸门重新拉下来，又给里面的玻璃门上锁，关了灯，回到二楼卧室，并且给陈嘉上回去一个电话。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虞玖微才身心舒畅地去卫生间洗澡。

虞玖微知道陈母不喜欢她，所以接下来好几天她都尽量避免出现在她面前。

比如陈嘉上跟陈母说好，陈母不需要陪夜，晚上回陈嘉上的房子里休息。

这样一来，虞玖微就能挑出晚上的时间去医院看陈嘉上。

然而这种日子没多久了，?虞玖微就在青天白日，不慌不忙地出现在医院，并且先碰见了陈母。

准确来说是可能是未来的婆婆，有意把也许是未来的儿媳堵在走廊，不让走。

陈母说：“嘉上在病房去跟孟迎聊天呢，你去不方便。”

这意思分明是表达“他们小两口在腻歪，你一个电灯泡就回去洗洗睡把”。

虞玖微也听出来了。

没生气。

她礼貌不失微笑地哦了一声，用表情告诉对方“行，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然后一边从包里翻手机，一边跟陈母说：“我跟他大声招呼就说我回去了。”

这些天，文孟迎来的比较勤。基本上隔一天来一次，言语间不时向你透露一些我们有可能的暧昧信息。

陈嘉上备受困扰，于是干脆利落点，直接向文孟迎挑明。

要说当初在高中，文孟迎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也是不可能的。

以前是陈嘉上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现在她愿意转过身面对他，他却拒绝。

文孟迎接受不了这种反转，尤其是在被陈嘉上知道自己有个患有精神病的前夫。

当然还有她的一己私欲，她不想轻易放弃这么一个优秀并且自己又有点动心的男人。

所以她是不甘心的。

她站在床头的桌子前，手上还维持着打开塑料袋的动作。塑料袋里装着她为陈嘉上做的药膳。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与中草药混杂在一起的香味。

文孟迎脸侧向病床的方向，看着陈嘉上说：“如果没有虞玖微，你会不会接受我？”

陈嘉上保持着仅止于普通朋友之间的微笑，不疏离也不亲近：“不存在这种假设。”

文孟迎捏紧了塑料袋的一角，执意要他正面回答，会还是不会。

陈嘉上脑海里浮现虞玖微一身红裙出现在棠偌婚礼上的那个画面，那时候虽然他还没有进场，却通过现场的监控器观察了她好久。

甚至虞玖微打开车门走下来的前一刻，她深恶痛绝的扭曲表情，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从很久以前就知道她。也许甘境第一次跟他说起虞玖微这个名字时，他就已经对她产生了兴趣。

同样是女人，人家虞姬跟霸王鹣鲽情深，她虞玖微对我不闻不问——那个被甘境拿来跟虞姬比较，强势吐槽的虞玖微早就被刻录进他心里。

只是后知后觉。

“不会。”两个字，陈嘉上说的不留任何余地。

文孟迎沉默片刻，说：“如果我说我高中时期喜欢过你呢？”

“是吗？”陈嘉上有些讶异，随后淡然笑之，“就算我高中知道你也对我有感觉，我还是不会去捅破那层关系。两个人之间隔的东西太多了。”

塑料袋发动声响，文孟迎的手指越收越紧，手背上绷出两条蓝紫色的筋。

文孟迎这个人很矛盾，身上既有异常强烈的正义感，又有不容侵犯的清高。本质上，她很善良，然而总是生出一些邪恶的想法。

陈嘉上的不留情让她感到自取其辱，甚至有一瞬间的嗤之以鼻。但同时又让一些不可名状的郁结从身体中得到释放。

高中时两人四目相对，陈嘉上总会先一步移开视线，因为在感情中生长出来的卑微。

现在，依然是陈嘉上先移开视线，因为过去了就过去了。

他上并不懊悔自己刚才的一番措辞，相反摆脱一段暧昧的异性关系令他前所未有的放松。

陈嘉上看向窗外，手机来电显示“穿红裙子的虞美人”，清脆的铃声于此刻落进文孟迎耳朵，说不上来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