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华灯初上,沪市的夜永远都是那样的耀眼夺目,美轮美奂。从近海看去,更是另一番绚丽,外滩万国建筑华丽的霓虹,滨江大道星散的宁静孤盏,在这动静之间跌宕起伏的潮水和往来穿梭的船只。倒映在海面上的光点,从游艇上看去,就像是璀璨的星空般迷人,东方明珠更如星空中亘古明亮的北极星,无论身处哪里,它都会为迷茫的人们指引着方向。
可是,游艇上的人们似乎并没有兴致去欣赏这样美丽的夜景。船舱里闪耀着镭射灯光,强劲的重金属音乐带着无可抗拒的穿透力,震颤着每一颗躁动的心。虽然主人似乎还迟迟没有登场,但里面的人们已经把气氛推向了高潮。相较于里面的热闹,甲板上匆匆行走的两个身影,倒显得有些默寞。
前面是一个年龄大概二十一二的女孩,一头栗金棕的大波浪卷发披散在肩上,恰到好处的遮住晚礼服的系带,孔雀蓝的软缎高腰晚礼服,衬着她略带稚嫩的瓜子脸,更添一种特有的青春活力,胸前的低领口被被系带提住,没有多余的缀饰,看上去简单大方,V字型微低腰线设计,虽然极力的托出了身段的婀娜,但她的身材有一些干瘪,实在撑不出礼服的质感,臀下直拖至地的裙摆上缀着毛莨叶型的金线绣纹和亮片,在灯光的反射下如孔雀开屏般缤纷。她此时一手轻提着礼服下摆,一手拉着身后的女人,快步的走到了游艇甲板的护栏边,几步快走让她稍微有些喘息,轻咬着唇角,表情有一些羞忿,有一些尴尬,几度欲言又止。
她拉着的女人,年龄上要成熟许多,身上穿着一件玫瑰紫红的抹胸束身礼服,满头黑发简单的盘在脑后,显得气质雍容。面容有些不耐的说到:“你干嘛?!没看到我正跟冯大少聊天嘛!急急忙忙拉我出来有什么事?快点说。”
年轻女孩脸颊微微有些涨红的说到:“表姐,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有这么多富家子弟在,跟他们比,咱们家就跟穷人一样,一会儿我准备的礼物怎么拿得出手啊!这回让你害死了,真是太丢人了!”说着,还忿忿的跺着脚。
成熟女人面上表情未变,只是眼中却闪烁着一种释然,还有一丝嫉妒,一丝无奈,这么多年,她混迹在这个圈子中,早就把该经历的都经历过,把该看透的统统看透,轻声的安慰到:“小维,这个世界无处不存在着对比,你也该学会承受这些,没错,咱们家起步晚,有现在这份家业已经很不容易了,可在他们的眼里却完全不值一提。我们在他们眼里也完全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聚会,与他们并肩而立。但在张薰苒的眼中,他们所拥有的同样不值一提,既然是她给咱们的请柬,你觉得她会在乎你为她准备的礼物是否独秀群芳吗?”
“可是。。。。。。可是。。。。。。”
“好了,放松点,到了她那等家世,已经不会去看礼物的价格,而是更在意它的价值。”说完,她轻轻抬了一下右手。
很快,一个穿着黑色翻领西服,系着红色领结,手中托着一个银盘的服务生,迈着很平稳的绅士步,来到她们的身前。一手背在腰后,一手轻送银盘,上身微躬,将盘上的香槟递到她们手边,声音温润谦和,彬彬有礼的说到:“玻尔科夫极干型香槟,二位女士请慢用。”
二人接过高脚杯,服务生仍旧是绅士般的微笑着退开很远,然后才转身进了游艇三层的大厅中。“叮”一声清脆悦耳的碰撞声,两人都浅嘬了一口清澈的香槟,一股甘醇浓郁随着气泡的炸裂在口中喷发而出,让那成熟女性的脸上瞬间充斥了迷醉,享受的神情。那女孩显然还没有太多的品酒经验,容色淡淡,只觉得没有以前喝过的香槟那样酸涩,味道更加醇香。看到表姐的迷醉,忍不住问到:“真的那么好喝?”
表姐却是像被搅扰了美梦,气急败坏的用青葱玉指一杵表妹的脑门,道:“傻丫头,就是不懂也要装装样子啊,这可不是普通的酒,一瓶售价18880元RMB啊。”表妹听的咋舌,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又浅浅抿一口香槟,闭上眼,极力的想感受出它的与众不同。
正在她们陶醉的品尝着美酒时,一艘快艇轰鸣着靠近了游艇,几个服务生一阵手忙脚乱的将一个三十左右,神气飞扬的男子扶上了游艇。
“表姐,那不是百通集团的黄斯琮吗!!他怎么也来参加薰苒姐的生日聚会?”女孩瞪大了可爱的双眼,闪烁着星光的看着黄斯琮登船,激动的向身边的表姐问到。
“有什么意外的,这个圈子里顶尖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会出现那很正常,你今年才开始跟他们接触,自然不是很了解。况且,听说黄家正向张家求亲,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是薰苒的未婚夫,他来为薰苒庆祝生日才是正合适呢。”表姐用眼角一瞥黄斯琮,神气淡淡的说到。
“啊!!”女孩小手轻掩微张的檀口,惊呼中有三分艳羡,三分不甘,三分哀怨。愣神片刻,眼波流转,像是做了个重要的决定,毅然迈步向大厅里走去。表姐见她回厅中,自己也一收之前的慵懒,挺直上身,换上一副媚眼如丝,巧笑嫣然的表情跟在了表妹的身后。
厅中此时更加喧闹,由于黄大少的出现,厅中众人无论是熟稔的,倾慕的,不屑的,仇视的,陌生的,都纷纷向他打招呼,也许大家心中都有着不同的心思,但起码场面上看上去始终是一团和气。
“黄大少,你的战队今年夺冠了,恭喜啊!”
“黄少,最近没换新女朋友嘛?”
“斯琮哥,最近都不见你约我去打球啦,是不是又让黄叔关禁闭了?”
“斯琮,过几天我们要去拉斯维加斯玩玩,有兴趣算你一个啊!”
。。。。。。
面对众人各样的问候,黄斯琮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礼貌性的冲每个人点头、挥手。谦和的坐在了最上首的位置上,动作自然。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自然也都听说了黄家与张家即将结亲的传闻,他坐在主家下首的第一个位置上,大家也都觉得是理所当然之事。
黄斯琮刚刚就坐,厅中原本嘈杂狂躁的重金属音乐立刻就被停止了下来,俨然间便从一个疯狂的派对变成了一个蕴含气质的社交舞会。厅中自然的分成了三五个小圈子,聚在一起清谈浅笑着,每一个圈子中都有一颗闪亮耀眼的星。比如:黄河实业厉家的长孙女厉雁凝,衡达集团徐家的长子徐慧康,次子徐冬皓,四十大盗集团冯氏公子冯方乾,等等各家豪门子弟。
黄斯琮自然是备受关注的人,身边聚集的人最多,毕竟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中,他也勉强可算作半个主人,黄斯琮也落落大方的与身边的众人欢谈着。
在众人苦苦等候近一个小时后,聚会的主人才姗姗而来。张薰苒的出现,自然让大家都停止了彼此的交谈,放下手中的酒杯,都将目光投向了她。张薰苒并没有精心的打扮自己,没有穿着华丽的礼服,身穿一套黑色绒面的抹胸连体窄裙,外套一件黑色绒面的短款风衣,正是香奈儿前不久发布会上亮相的高级定制款,主人家的随性衣着并没有让客人们有太多不满的情绪,随性也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已。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张薰苒体型属于微胖型,具体体重不方便透露,但肯定没有能够适合她的晚礼服,这一点她自己和客人们都心照不宣。五官也算得上十分精致,但微胖的脸颊,和稍稍隆起的双下巴,让原本精致的五官多少有了一些走样,用一种委婉的说法——比较有富态美。
但在这里,周围的人们并不止会关注你的身材与样貌,能在这个圈子里的人,都互相了解家世背景,那些流于表面的东西并不能遮盖住你身后炫丽的光环。
“薰苒,生日快乐!”
“薰苒姐,生日快乐,祝你永远开心。”
“熏然姐,祝你生日快乐!”
。。。。。。
在主人来到后,大家也都开始围绕着她,送上最诚挚的祝福,起码都表现的很“诚挚”。
“谢谢你们能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招呼不周,大家多多见谅。话不多说,大家嗨起来吧!”声音婉转悦耳,语气却带着大小姐独有的飞扬与骄矜。表情中的不开心似乎也没有想要刻意的掩饰,略带着些不耐烦的挥动一下手臂。
能来到这里的,都是有着自己的小姐,少爷脾气的,见张薰苒这样的语气和举止,多多少少心中都有了些负面的情绪。好在也是长期受到家庭方面的耳濡目染,都懂得如何处理人情世故,何况张薰苒也有着对他们淡然的资本。自己平日里不也经常这样冷漠的对待那些为了巴结自己家世,而谄媚于自己的人吗?势强于人,就有着对别人傲慢的权利——这是他们从小就认知到的真理!
“大家能赏脸到此,是薰苒和我的荣幸,我也替薰苒谢谢大家!”黄斯琮长身而起,右手捻着盛满香槟的高脚杯,绅士的托杯,轻轻的将话头揽过,瞬间就缓解了厅中的气氛,所表现出世故的老道,情商之高,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张薰苒自然是个例外,她自始至终都对这个还没有确定,但却已经传的满天飞的“未婚夫”没有任何的好感,只是冷漠的斜眼一瞥,转身便在主位上坐下,丝毫没有要与宾客们共饮的兴趣。
黄斯琮也把“半个主人”的身份运用的淋漓尽致,与宾客们浅饮香槟后,接着说到:“大家都是百忙之中赏脸到场,就当是为自己放个假,咱们先给薰苒送上礼物和祝福,之后大家一定要玩的尽兴!”一句话,就把气氛再次推向了高潮,大家都鼓掌欢呼,纷纷拿过自己准备的礼物,也都献上了自己对张薰苒美好的祝福。
张薰苒心中就是有再多的不开心,不高兴,也不能表现的毫不尊重自己的客人,礼物自然还是要接下,不外乎就是那些包包、首饰、香水、鞋子、衣服、车子,品牌也不过就是香奈儿、古驰、迪奥、卡地亚、宝诗龙、兰博基尼、玛莎拉蒂。每一件礼物,张薰苒都是拆开精美的包装,简单的看上两眼,礼貌性的笑道:“很别致,我很喜欢,谢谢你!”然后便随手递给身后的老管家,由他收着,记住送礼物的人,再由他去安排以后的回礼。
之前在甲板上说话的两姐妹,一个送的是一对卡地亚新款的耳环,一个送了迪奥限量款的香水,礼物并不算垫底,但也在这三十多件礼物中排不进中上等。黄斯琮送的是一块香奈儿新版定制款腕表,虽然不是最贵重的,但当他亲手将腕表套在张薰苒手腕上时,与张薰苒一身新款香奈儿定制秋装倒是相得益彰,让宾客们都赞不绝口。
乏味的应酬之后,游艇上又恢复了喧闹的氛围,张薰苒端着酒杯,独自来到了甲板上,怅然的望着远处往来穿梭的船只发着呆,幽幽的轻叹一声。
“江枫渔火对愁眠。”张薰苒闻声转过头来,就看见黄斯琮脸上挂着那副永远不变的绅士笑容,手中托着半杯香槟,站立在她身后五步外,淡淡的开口道:“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哼,咱俩还没熟到什么都告诉你的地步吧!”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张薰苒的心里还是有一点暖意的,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孤独,起码还有个人会关心自己,虽然这个人自己并不喜欢,虽然不知道他的关心有几分是出自真心。
“呵呵,咱们也认识好多年了,勉强也算是朋友吧?往年生日你可不是这样的。”黄斯琮轻轻的笑笑,迈步走到张薰苒的右侧,为她略略挡住一部分海风,口气平缓的说到。
也许是这一刻他触及到了她柔软的心,也许是她压抑了太久想要对他倾诉。
张薰苒幽幽的说到:“往年我生日,他们就是不能回来,起码还会打个电话,可是今年,连电话都没有一个。”
“你是说叔叔和阿姨吗?”
“嗯。”
“哎!我以为你早已经习惯了。”
“。。。”
“谁说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像咱们这样的家庭,从小就难有几次见到父母,更别提什么天伦之乐。咱们从小就习惯了没有翼护的成长,独立的面对冰冷和空荡。在他们眼中,事业是生活的全部,从他们口中,事业是咱们更好的将来,但却让我们失去了最美好的童年。这些不甘却又无奈,只能靠我们自己去排遣,不是吗?”
“是啊,虽有不甘,徒然无奈。”张薰苒抬手理过被海风吹的有些散乱的发丝,对黄斯琮轻笑一下,道:“那咱们就自己去排遣吧!”
说完,快步回到大厅中,抬腿跳上了茶几,把桌上的水果,酒杯踢散了一地,大声喊到:“咱们一起去澳岛嗨整晚,所有的开销算我的!”
“太好了!”“薰苒姐真棒!”“嗨到爆!”厅中瞬间便沸腾了起来。
张薰苒转头向老管家吩咐道:“忠伯,准备私人飞机,咱们这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