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起来到会议室时,会议室中已然有很多人坐在会议桌边等候。接到通知的董事长秘书早已在门边侯立,见张薰苒推门进来,快速的来到她身侧,挨个为她介绍会议室中的众人。
接到通知与会的有集团的部分董事、CEO、CFO,张薰苒跟每个人都礼貌性的握手之后来到了董事长的座位前,泰然自若的坐下。她的泰然自若,却引来了会议室中大多数人的哗然。大家的表情不一,有的嘴巴微张,一脸惊讶;有的则是双眸斜瞥,满眼鄙夷;有的唇角略扬,拘着一抹冷笑;更多的却是看看张薰苒,再看看面色不一的董事,悄悄低下头去,选择了沉默。
只有一人显得与这偌大的会议室里的人们格格不入,坐在董事位次最末的一个年轻女子,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带着时髦的螺旋发卷,散披在肩上,精巧的瓜子脸上略施粉黛,粉色的水晶唇彩让一张樱桃小嘴娇艳欲滴,嘴角扬起很大的弧度,一双大眼此刻由于开心,笑成了弯月状。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中捧着的手机屏幕,丝毫没有被会议室中压抑的气氛所干扰,似乎只有手机才是值得她关注的全部。
在空气几乎凝固的氛围持续了短暂的十几秒后,有人率先打破了僵局,一个年龄大约四十岁的白人男子,腆着圆滚的啤酒肚,表情严肃的沉声说到:“张女士,请问这是否代表你已经接受了张董事长生前所持的集团股份?”(原谅我英文水平有限,只能用中文代替。),身旁的秘书快速的在张薰苒耳边低声的同步翻译着。
“目前还没有,但如您所见,帕斯丁先生就在我的身边,我随时都可以接受这份股权,罗德曼先生还认为我不合适坐在这个位置上吗?”张薰苒毫不退让的直视着他,傲然的说到。
罗德曼董事在听完秘书的同步翻译后,表情有瞬间的僵硬,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张薰苒的话,翻了翻白眼,才讪讪的坐下。其他人也不再说话,投向张薰苒的目光中有忿然的,有嗤笑的,还有几道欣赏,会议室中的气氛一度变的尴尬起来。
尴尬保持了大约十分钟,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三个西装笔挺,头发花白的中年白人率先走了进来,神态傲慢,眼神冷漠,在他们三人身后,还跟着各自的秘书,提着公文包,怀中抱着几叠厚厚的文件。不得不说,米国人还是挺注重礼节的,虽然这三人态度有些傲慢,但还是逐一的向众人自我介绍后,才坐在了张薰苒正对面的空位上。这三人分别是米国福特汽车公司首席财政官鲍勃·威廉姆斯,联合利华日化集团证券投资部副部长威尔逊·罗杰斯和微软公司常务总经理肯森·格罗姆,他们便是代表以上三家公司参与今天对东方徽羽集团全面收购会议的。
在他们就坐说明来意后,会议也正式的进入了主题。根据他们出具的文件,微软公司已经持有东方徽羽集团15.8%的股份,联合利华持股11.2%,而福特公司除了在证券市场购入的13%外,还与集团的两名董事签署了股份转让协议,持股比例已经达到了31%,成为了目前东方徽羽集团最大的股东。三家公司的联合股份已经超过半数,达到了邀约收购的条件,并有权提出重新任命董事长人选。
华夏有句古话叫“墙倒众人推”,没有任何悬念,在三家公司全面收购和更换董事长的要求提出后,除了那位始终眉开眼笑的玩着手机的年轻女孩依旧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中以外,其他的董事都归附到了那三家米国巨头的阵营中。
“张女士,如果你已经继承了你父亲的股份,我们仍然可以承认你集团董事的身份,我们愿意以目前市场同比价格收购你手中的全部股份。”威廉姆斯首先向张薰苒道。
张薰苒此时对公司的情况完全不了解,她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另一边的集团CFO,CFO杰西·格瑞斯丁接触到张薰苒的目光便已了然,快速的向张薰苒说到:“近期集团股票大幅度下跌,目前张董事长的持股比例,按现在的市场价,约合112.8亿美刀。”
张薰苒蹙眉片刻,还没有开口,对面的威廉姆斯接着说到:“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继续持有股份,但目前东方徽羽集团的股价正在持续下跌,根据集团的财政报表来看,与杜邦银行之间还存在400亿的债务关系,我们控股集团后,需要诸位董事按照持股比例,先向集团注资以偿还杜邦银行的债务,展示集团实力,刺激股价快速回升。”
威廉姆斯刚停下话头,格瑞斯丁就很快的向张薰苒道:“按比例需要再注资120.4亿。”
这个数字如果别人听见,不免要咋舌,可是张薰苒从来对钱的概念就相当模糊,从她记事以来,自己最少的零花钱都有两千多万,所以在听到这个在别人认为是“天文数字”在她认为只是“数字”的话后,张薰苒淡然的看向身后的忠伯。
忠伯虽然只是张家的管家,多年来由忠伯经手的张氏宗家账目也要用千亿来记,虽然近几年由于忠伯年龄渐老,慢慢的退出了宗家的账目管理,但忠伯的经验和阅历还在,宗家账务流动也还是了解一些的。忠伯附在张薰苒耳边轻声道:“大小姐,他们的提议是合理的,但由于张氏祖训,老爷是不能动用宗家财力来拓展海外市场的,所以米国分公司一直是老爷用私产注资运作的,米国分公司今年才正式稳定,步入轨道,又突然遭受这么大的变故,资产严重缩水,老爷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再注入的私产了。”
张薰苒皱了皱眉,低声向忠伯询问到:“我们能不能向大伯要来这笔注资?”
忠伯眉头紧锁,好半晌才支吾道:“这。。。大小姐可以试试。”作为张氏的管家,他是无权对张氏族内的事情多做议论的,所以那句“大老爷和三老爷是不会同意的!”始终还是没有能说出口。
于是,张薰苒便提出休会十分钟,留众人在会议室中,她自己来到隔壁的空房间中拨通了大伯的电话。只过了不到五分钟,张薰苒就再次回到了会议室,在其他人眼中张薰苒并没有什么异样,但在熟悉她的忠伯眼中,他看到了张薰苒眼中的愤怒,哀伤,绝望和无奈。
张薰苒再次坐下后,便转身从身旁帕斯丁律师的手中接过了那份沉甸甸的遗产接受文件,毅然的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抬头时,已然有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被她努力的克制了回去,平淡的向威廉姆斯说到:“威廉姆斯先生,我想你应该是有备而来,那份股权转让协议也早就准备好了吧?那就别浪费时间,我接受你的条件。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东方徽羽集团对你们而言代表的只是利益,对我而言,却是我父亲的心血,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些夺回来。”
威廉姆斯对张薰苒的话嗤之以鼻,从身后秘书的手中接过那份早已备好的协议书,轻蔑的推到张薰苒面前。张薰苒翻开文件,毫不犹豫的在文件上签上了自己名字。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那个始终与世隔绝的女孩,在听到张薰苒的话后,霍然抬头看向了她,眼中充斥着一种炙热的光芒。
签完文件,张薰苒再不停留,决然的推开会议室的门,走了出去,忠伯也紧随在她的身后。后续的事情自然会有人处理,张薰苒并不关心,回到董事长办公室,心情复杂的环视了一圈,只将办公桌上那张自己和父母三人的合照放进了包中,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带,便出了公司,上车向酒店而去。
在张薰苒走后,这场会议理论上来说已经可以结束了,会议室中的众多董事眉开眼笑的向那三家巨头公司的代表说着恭维的言辞,集团有资格参加的高管们也开始向自己的新老板们表忠心。就在这时,那个女孩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手机,挺直了上身,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向威廉姆斯说到:“威廉姆斯先生,不知道你是否还有兴趣购买我手上的股份呢?”
威廉姆斯此刻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闻言笑呵呵的对女孩说到:“兴趣自然是有的,不知道这位小姐有多少股份?”
“不多,也就5%。”
“那么我仍然只能按现在的市价向你回购,不知小姐是不是愿意接受?”
“价格的高低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我也不缺钱,就按威廉姆斯先生的意思吧。”
有便宜不捡是傻子,这句话对任何一个国家的人都适用,很快的,威廉姆斯便让秘书准备好了两份股权收购协议,高高兴兴的与女孩签署了协议,并礼貌的向她伸出了右手。
那女孩始终保持着矜持的微笑,伸手与威廉姆斯轻轻一握,即刻抽回,将那份协议收进了自己的包中,然后又从包中拿出了另一份文件,一脸戏噳的笑道:“哦,对了,忘记告诉你,这一份是我与东方徽羽集团签订的专利技术归属协议,当初我们协定,我以新能源技术的专利入股东方徽羽集团,持股比例为5%,退股时,东方徽羽集团按当时市场价格回购,但技术专利仍然属于我持有,可以随时带走,这一份是原文件的复印件,你有兴趣就看看。那么,我就不打扰各位接下来的庆祝了,告辞。”说完,她将复印件随意的丢在桌上,转身欢快的蹦跳出了会议室,还是那样的青春活力,与会议室中的呆板格格不入。
威廉姆斯在听完女孩的话后,表情便已经僵住,直到那女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他才回过神来,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双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手有些颤抖的翻开桌上的文件,只粗粗看了几眼,便再也无法控制,一声咆哮,将那份文件扯成了碎片。
他身旁的威尔逊·罗杰斯这时也反应过来,惶急的向威廉姆斯问到:“她带走了专利,那我们这次的收购还有什么意义?”
威廉姆斯的那张白脸此时已经快要滴出血来,大吼一声:“闭嘴!!!”
。。。。。。
张薰苒当晚便搭乘飞机回到了华夏,她并没回那个空荡的别墅,以前那里虽然空荡,但却不是彻夜的冰冷,如今,那里除了她,再也不会有父母的出现,这样的冰冷空荡让她窒息,所以她宁可选择住在酒店里。
在经过了一天的休息调整后,张薰苒在忠伯的陪同下,来到了姑苏近郊的一座园林外,园林被围墙环绕,隐约还可以看见里面的如画景制,白墙灰瓦,绿荫丛生,假山林立,碧波荡漾。沿着围墙走了很长的路,才走到了园林的尽头,与园林一墙之隔,屹立着一座古色古香的宅院,浓浓的古汉风建筑,让人有一种深深的时代感,与远处的高楼林立显得大相径庭。宅子大门紧闭,门口也没有石狮子,只有一排被摸的油亮的青石拴马桩伫立在侧,大木门两边的抱鼓石依然光洁如镜,上面承载着张薰苒儿时的零星记忆。门上没有门钉,两个铜制的瑞兽铺首衔着大铜环,整体的色泽已经黯淡,不知已经历了多少风雨。
忠伯走到门前,伸手搭在铜环上,轻轻的扣了三下,十几秒后,大门“咯吱”一声,从里面打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探头出来,看见忠伯,赶忙侧身让过门口,恭敬的退到旁边,忠伯也侧身让张薰苒当先进去。张薰苒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院子,门旁的青年深深的鞠躬道:“大小姐好。”忠伯紧随着张薰苒进入,那青年再鞠躬向忠伯道:“叔祖,大老爷和三老爷都在中堂等候。”
“嗯,知道了。”忠伯应了一声,便又快步走到前面,为张薰苒当先开路。
宅子内依然是古朴别致,进入大门先是门房,绕过三间矮平的门房,便来到了垂花门,垂花门连接着一条曲折的抄手游廊,抄手游廊环绕着一汪荷花池而建,池中锦鲤成群翻游,若是在夏季,池中荷花盛开,景色想必更加怡人。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过月亮门,便到了正院,精心修剪过的灌木将正院均匀的分隔开来,大青石板铺就的道路直通房门口,左右两侧是厢房,正面便是中堂。
中堂陈设古朴清雅,正中墙上一幅宽轴,磅礴大气,意境悠远,造诣极高,却是北宋李唐的《万壑松风图》,之下一张酸枝条案,上面只放一面大理石摆屏,此外别无他物。条案前方的八仙桌两侧各一把太师椅,主位上端坐一个五十五六的中年人,穿着灰麻的盘扣唐装,顾盼间自具威严,手中把玩着一块古意盎然的白玉,线条简洁明快,俨然便是难得一见的“汉八刀”玉蝉。下首首位坐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与主位之人体貌有七分相似,却少了些威严,多了些随和,见张薰苒进来,脸上始终挂着和蔼的笑容。
“大伯,三叔。”张薰苒进到堂中,分别向二人打了招呼。
主位上的中年仍然一脸严肃,只是从鼻腔中淡淡的挤出一个“嗯”字,没有多余的言语。张薰苒的三叔却乐呵呵的回应着她,看向张薰苒的眼神中也是宠溺居多,说到:“回来啦!米国好玩吗?那些洋鬼子没欺负我大侄女吧?要是受了委屈告诉三叔,三叔帮你收拾他们。咱张家人别的本事没有,别说他世界五百强,就是五十强也有的是办法叫他倒闭。”
“哼,老三,别忘了祖训。”张薰苒的大伯冷声的说到。
“大哥,给大侄女出口气也不违背祖训嘛,出去的咱还能再收回来嘛。”虽然嘴里这样说着,但语气已没有了方才那般笃定。
“谢谢三叔,也没受什么委屈,我已经把爸爸的股份卖掉了。”
“哎,二哥就是性子倔,当初我劝他别去米国发展,他就是不听,几年下来搭了自己的私产不说,到头来还。。。。。。唉。。。。。。”
张薰苒的大伯冷哼一声,厉声说到:“哼。。。私产?老二有多少私产你不清楚吗?他折腾的那么大,你觉得凭他的私产能顶得住吗?”
“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熙辉,把东西拿来。”
话音落下,从偏厅走出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留着精干的小平头,长相俊朗,带着一身阳刚之气,手里拿着一叠文件,并没有交给张薰苒的大伯,而是直接递到了她三叔的面前。张薰苒的三叔接过文件,满脸疑惑的翻看着,越看脸色越凝重,张薰苒本能的也感觉到那叠文件似乎对父亲不利,却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内容,只能静静的等着三叔看完。
“大哥,这。。。这不可能吧!二哥绝不会干这种事。”三叔看完文件,脸上的肌肉都在阵阵颤抖,满脸不信之色的道。
张薰苒听三叔提到了父亲,也顾不得什么对长辈的礼节,反正她从小也在三叔面前放肆惯了,一把从三叔手中抢过文件,飞快的看了起来。
只听她大伯语气越来越严厉的说到:“哼!不可能?这些东西做的了假吗?从五年前他执意把忠伯调去做薰苒的管家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我一早就叮嘱熙辉注意。这五年里,老二暗中通过多个渠道,将宗家的公产抽调出去多笔,合计800亿美刀,最后全都调入了他在米国的公司。简直就是背宗忘祖!”
张薰苒粗略的浏览过文件,又听到大伯这样的训斥身故的父亲,大声的抗辩到:“这不可能,爸爸不是这样的人!就算。。。。。就算他抽调了宗家的资金,他身为宗家的家主,难道连调拨资金的权利都没有吗?”
张薰苒的三叔听到张薰苒的话,面色大变,飞快的瞟了一眼大哥,见大哥已是面脸凝霜,连忙把张薰苒拉到自己身侧,大声的训斥到:“胡闹!小孩子家,不懂事就不要瞎说话,赶紧跟大伯认错。”
张薰苒却是丝毫不理会三叔的好意,依旧亢声道:“不!不!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啪”的一声,大伯重重的一拍身侧的桌子,力道之沉,声音之大,把张薰苒吓的一个哆嗦,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大哥,别动气,薰苒还是小孩子,小孩子的话你何必当真呢!”
“二十四还算小孩子吗?你们家辕琨,你把他当小孩子吗?”
“女孩子任性点很正常,大哥,消消气。”
“现在不是该她任性的时候!分家那帮人蛰居多年,始终蠢蠢欲动,这些东西如果让他们知道,咱们宗家就会被群起而攻,到那时,谁去成全她的任性?”
“大哥,这是咱们宗家内部的事情,怎么会被分家知晓。”
“宗家和分家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论什么时候,绝不能出半点纰漏。这个事情宗家一定要盖住,但也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老二违背祖训,必须按照家规处置。”
“大哥,这太严重了吧!薰苒刚刚才失去父母,你要动用家规,那她以后可怎么办啊?大哥,你三思啊。”
“不行,我绝不能落人口实,万一将来事情被分家知道了,我按照家规处置了老二,分家的人就没有理由再闹事了。我身为宗家的长子,必须要为宗家考虑。”老大的态度异常决绝,张薰苒的三叔也规劝不了,只好讪讪的摇摇头,跌坐在椅子上。
张薰苒眼圈微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声音有些哽咽的向大伯道:“大伯,您能告诉我,我爸爸违背了什么祖训?您又打算如何处置他?他都已经不在,难道您还能去把他找回来处罚吗?”
张薰苒是张氏宗家的独女,从小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大伯看到张薰苒泫然欲泣的样子,心中也是不忍,奈何如果把此事就此揭过,若让分家有了向宗家发难的口实,干系实在太大,他绝不能冒险赌这一把,只得硬起心肠对张薰苒说到:“张家祖训:财不可流外邦,金不得出华夏。你爸爸调宗家的资金去米国开公司,这就是违背祖训。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凡违背祖训者,收缴家产,逐出家族,名不得入族谱,位不得列宗祠。你作为他的女儿,也要一并逐出家族。薰苒,你不要怪大伯,为了宗家,大伯必须秉公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