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枫站在原地，目光在我和柒的身上徘徊，我看着他一点点将头低下，双手紧握成拳。换成从前的我，想必会上前安慰他吧。

“这就是你的决定吗……没想到我这一直被贬低的身份有一天还会成为别人无法企及的高位。”王枫嗤笑一声，他抬起头露出苦笑的面容，“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会尊重你，但是你要知道，暗卫的身份是没办法轻易摘掉的，就算他现在被派来保护你，也不是属于你的。”

“我知道。”我点头。

“所以，如果等到你及笄，他还没有成功，你能再考虑考虑我吗？”王枫把身份放得很低，他已经近乎是在乞求，看着他这样，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心下一软，差点就要应下，柒却突然将手搭上我的肩膀。

“不能。”

“呵，那我们就比比看吧。”王枫对着柒瞪了一眼，朝我微微点头，就此转身离去。

啊……明天见面应该又会很尴尬吧。我心里默默想着。

就在我脑内胡思乱想的时候，刚刚微微握紧的手突然被人包住，我抬眼望去，他的脸上挂着浅笑。

“傻笑什么？”我抬肘顶了顶他。

“我笑了吗？”柒低头反问。

“笑得像傻子一样。”我无奈的耸肩。

柒却只是盯着我笑，半响才道：“我跟着组织后就忘记了什么是笑。”

“是吗？我倒挺常见的。”

“我带你去看看落日吧。”

“啊？现在才中午啊……”

不等我把话说完，他便一把将我抱起，紧接着便是突然的腾空飞跃。

我揽着他的脖子，风在耳边唰唰的刮，眯着眼看着周围的树木渐渐稀疏，也不知他要带我去哪儿，可见他一脸兴奋的模样，我也就没有询问，任由他带着往前。

柒的怀抱很暖和，他的碎发被风吹着在我脸上划过，我嬉笑着在他身上蹭了蹭，紧紧抱着他的肩颈的感觉让我突然想起了踏雪，那天夜里我也是这样紧紧抱着踏雪，完全没有方向感的四处乱串，踏雪的鬃毛也是这样在我脸上扫过。

想着那夜发生的许多事情，我闭上眼睛，渐渐有了些困意。等到我再次睁眼，眼前的天空却已经染上了橙色。

“啊？”我揉着眼睛坐起，柒坐在我身旁，一只手揽着我的腰际。

“醒了？”

“这什么地方啊？”我四下张望，又伸手摸了摸屁股底下坐着的东西，这难道是瓦片吗？

“在济普寺的塔顶，这里是全京城最高的地方。”

“啊？”我纳闷的一抖，说实在的我还挺怕高的，冷不丁的来这一下让我实在有些糊涂：“来这干什么？”

“看日落。”柒笑道。

我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哪不能看啊，梅庄也能看啊。”

“不一样，这里好看，你若是怕了，就靠过来些。”柒摇头，坚持要留在这儿。

我一个人也下不去，只能妥协，依话朝他这边挪了挪屁股，柒也将环在我腰间的手揽的更紧。我面上一红，可转念一想反正这里也没有人看见，便假装没有察觉的转移视线。

“小时候母亲总和我说她与父亲相遇的故事，说那个黄昏的太阳，云彩，飞鸟，和迎面吹过的风。她和我说，等将来我遇到了喜欢的姑娘，也要带她看最美的日落，我当时不明白每天都能看见的日落有什么好看的，再加上他们出事那天，我一睁眼又是一个黄昏，太阳像是在往外渗血一般，整个天空都被染得血淋淋的，从那之后，我就再也不看落日了。”

这是不是柒头一次向我述说他的故事，但相比由我起头的那回，那一次更像是我一个人在倾述，如今他用沙哑的嗓音主动的向我述说往事，我便也安静的在一旁当个听客。

“我被公子的人救下后，他们问我想不想报仇，我当然想。我咬牙通过一个又一个的训练，对那时候的我来说，连笑的时间都没有，周围的大人孩子都是那般僵硬的表情，进了组织后，我就从未见过那个表情。报仇后，我被派到公子身边，在公子身边待了八年，那时候公子几乎不和外人接触，府邸里里外外到处都是侍卫，我们也时常受到攻击，那时候处理了很多人，手上沾了很多血。王枫说的没错，我确实不配待在你身边……你太干净了，像张白纸，我只会将你染脏。”

我抱着膝盖望着渐红的天际，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和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他说这话的时候扭过头来看我，可我却没有搭话，只是盯着远方默不作声。

“我们被派来保护小姐的时候，其实多少都有些不满，我们都在公子身边待了很久，没想到有一日会被派出去保护互不相干的人。那天我们到小姐那里报到，她说我瞧着年纪最小，问我武功怎么样。领头说派过来的人都是上等的，于是她便单独派我去保护你，她说“小梅年纪小，得找个小些的否则她该不乐意的，你可千万得护着她的安危，那可是个贯能惹事的”，我那时还以为你是丞相府的某位小姐，见到你之后才发现你这真的是年纪小的。”

我勾唇笑了笑，当时小姐突然说给我派了个暗卫，我还挺惊讶的，原来是小姐亲自给我挑的吗。

“其他人都不说，但我也能看出，他们都觉得我丢人。原本是公子身边的暗卫，派到别人那不说，又被派去保护一个丫鬟，谁家会有专门保护丫鬟的暗卫呢。对我们来说，保护什么样的主子，就相当于自己是什么地位。那时候确实挺窝火的，但现在看来，还好我被派来保护的人是你，只要是你，不管别人说什么，都和我没有关系，你和公子一样，都是我立誓要豁出命去保护的人。”

我轻笑一声，歪头靠着他的身子，太阳开始一点点，一点点的下降，一行飞鸟排着队伍飞向远方。

“第一次见面你探着脑袋张望我的身影，还询问我们的住处，让我一下就对你产生了兴趣，想来我们未来也不可能回到公子身边，那便不如收心多打探些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