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焕面面相觑，这可不是小事，按理说皇帝出了这样的事情，宫里应当要封锁消息才对啊，怎么会流传出来？

“简直就像……”

我的话还没说完，“咚——”的一声巨响从皇宫方向传来，余音震荡，紧接着又是两声巨响——是钟声。

“简直就像是有人刻意散布流言。”焕接着我刚刚未说完的话往下说道，他望着皇宫的方向，眯着眼调侃道：“这钟声会是谁敲响的呢？”

“反正现在也不会有人觉得是皇帝了。”我摇了摇头，不知道小姐还在不在宫宴上，希望她不要遇到什么麻烦事才好。

焕拍了拍我的脑袋，轻声道：“回去吧。”

我点头，新的一年在这种恐惧蔓延的气氛下开始，着实不是个好兆头。

回到梅庄，孩子们疯疯癫癫了一整夜，都已经睡下了，大人们留在院子里烤火，今夜按着习俗是要守夜的。

“你们回来了，街上的流言你们听到了吗？”

“皇帝晕倒的事情？”我问道。

“嗯。”壮二点头。

他们放灯的地方很偏，没想到连这种偏僻的地方都遍及了吗，这就显得这个流言变得更加可疑。

“新年的第一天皇帝就出事了，这一年该怎么过呀。”翠姨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我笑道：“说到底也是流言，钟不是响了吗，指不定是皇帝一高兴喝醉了，误了些时间。明日宫里头就该打消流言了。”

“也是啊。”翠姨勉强笑笑，面上仍然是忧虑的神色。

我眨着眼无奈的低头，对着焕苦笑一声，皇帝出事，国家就得动荡，动荡之下，最遭罪的便是老百姓，外面的浪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去休息吧。”焕低下身子在我耳边轻声道。

“嗯。”最后看了翠姨他们几眼，同他们道了晚安后，便回了后院。

当晚，雪下了一夜，第二日清晨，入眼便是白茫茫的一片，地面的积雪没过了我的脚踝，雪仍然在下。

“这雪应该还要再下个几天，今年的雪格外大。”焕推门进屋，抖了抖身上的雪，在炉火旁伸手烤火。

“我还是第一回在京城过冬。第一回看见这样的大雪。”我趴在窗边，平日里极为怕冷的我，今日却探着脑袋往外头瞧。

“南方冬日不冷吗？”

“冷的，但没这么冷，也见不着大雪，唯一一回还是在我小时候，那雪像是头皮屑一样，轻飘飘的，还没落下来就没了。”

“那之后，我们去南方吧。”

“可南方见不着雪，我喜欢看雪。”

“等雪停了得去看看踏雪的马厩，还好之前重新搭建了，否则这一场雪就得塌了。”

“对了，踏雪，以后我们还能养着踏雪吗？它救了我的命，也救了你，它是我们命中贵马！”我回过头望向坐在火炉旁的焕，“我想在一个安逸的地方定居，过安稳的日子，又想四处游玩，看看不同的风景。”

焕笑了笑：“那我们先带着踏雪一块四处游山玩水，玩够了，我们就找个地方住下来，过你想过的安稳日子，如何？”

“那你呢？”我歪头问道。

“我这辈子，只要跟着你就足够了。”

我笑着摇头，转过身看着窗外的风景，焕走到我身边，从后方将我搂住：“我从不奢求太多。梅，如今的日子就已经很幸福了，不论公子到底同意与否，能够像现在这样陪在你身边，我就很满足了。”

焕的话像是一根针，扎在我心头。自从我让他不要自己去寻世子后，他便一直没有动静，我全然当他是信任我，全权交给我来处理，但其实他心底还是有决定的。也对，这种事情他知道的比我多，了解的比我全面，最终的结局会如何，他心知肚明，虽说是我让他信我，但也不过是他在安慰我。

他从没抱有希望。

“焕，你不是暗卫了。我不管他们怎么想，你在我这一日，就不是一日。我会想办法的，你觉得满足了，我可还没过够。”挣开焕的怀抱，我直视着他的双眼，我看不出任何情绪，仅仅只能望见我的面孔。

“好。”

又是这个字，心底的苦涩蔓延。

今年确实不是个吉利年，从一开始就尽是烦心事。

一整天过去，所有人都呆在屋子里猜测官家有没有发告示澄清这事。眼瞧着雪有些许减缓的趋势，壮二戴着斗笠，披着蓑衣便冲出了梅庄。期间小姐派来的暗卫给我捎来了口信，只有三个字——“变天了”。

壮二回来时天暗沉沉的，仿佛要塌下一般。他一言不发的摇头，翠姨叹息一声，大家便又着手做起自己的事来。

我坐在窗边盯着头顶的暗涌，皇帝距离我很遥远，就算是改朝换代与我们这些底层小人物来说，也并无太大区别。只要还活着，无非就是换了个天子，这日子还是得接着过的。但是近日林子里的变动让我不得不提心吊胆，张才思已经通知了我好几回，近期里来人越来越频繁了。

“你说，这些在附近徘徊的人，是想打探什么呢？”

“无非是确认路线，我们的出现可能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路线，计划……让他们按着计划走，我们恐怕都得消失吧。”我的手指在窗框上轻点，感觉脑子里有许多零散的碎片，却无法将它们拼凑起来，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焕走到我身边，抬手抚上了我脑袋：“没关系，我定会护你安稳。”

“我自然是安稳的，可是……”可是梅庄的其他人该怎么办？

最后半句话我没能说得出口，我知道哪怕是他，也不可能只身一人保护整个梅庄，事到如今，我没法眼睁睁的看着他涉险。

“放心。”焕揉了揉我的头发：“张大哥也……身手也很不错。”

他的话说到一半便换了说法，我仰头看他，他却盯着窗外发愣。我轻叹一声，抬手将窗户关上。

变天啊……这天要变便随它变去，可千万别冲了我这小小的蚁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