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连着下了三日，不管白天还是黑夜都一样的昏沉，三日里所有人都懒懒散散的提不起精神来，如今雪终于停下，孩子们拿着小铲子便冲出门活动筋骨。

“都注意安全，别跑远了！”翠姨拿着锅铲在后头挥舞大喊，孩子们嘻嘻哈哈的散开，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壮二，你去看看他们，别出事了。”我跟在一旁叮嘱道，这附近已经不太安宁了，不能让孩子们出事。

“好。”壮二点头，丢下手中的活追了出去。

呼出一口白气，我把手揣在袖子里，抬头望了望终于放晴的天：“总算是晴了。”

“是啊，这雪比往年来的大，却停的也快。”翠姨跟在我身边搭话，“往年得连下个一周才停。”

“翠姨，今日我去城里头一趟，午膳就不用备我的了。”望了眼发白的天空，今日想来是个好天气。

翠姨看着我，犹豫道：“您这去做什么呀？啊，我不是要打探您的意思，就是，这街上吧……不太安宁……”

“不太安宁？”我微皱眉头，见翠姨一脸忐忑的神情，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您放心，有焕跟着我，不会出事的，我们快去快回。”

“好啊，快去快回，可要小心点！”翠姨不放心的最后叮嘱了一声。

返回后院，我披上斗篷，一出门正好碰上前来找我的焕。

“正好找你呢，陪我出去一趟。”

“怎么了？”焕伸手替我将斗篷整理妥当。

“去接人呀。”我眨了眨眼：“不记得了？我们中秋还在一块看了烟花，我当时说新年要接她来梅庄的。”

焕垂眸回想了一下，而后点头道：“难得你还记得这么久之前的事情。”

“这不一样，这是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和那些个陈年往事不同，我记得住的。”我的记忆力一向都不是很好，不久前发生的事情都会很快忘记，仿佛脑子的内存相比其他人来说要小了一大半，想要存进新的东西就必须把之前的东西给删除才行。但其实我自己很清楚，之所以记不住，只不过是因为从前发生的很多事情都没有记忆的必要罢了。

“不需要先问过小姐吗？”

“没关系，我们先把人接出来。”我摇了摇头，小姐嘱咐我打理梅庄，这人手的调动我自然也有管理权，之前之所以要实事具报，只不过是我怕惹麻烦而已。我看着焕的脸，歪过头想了想，“不过我没法直接出面，恐怕要你帮我把人接出来。”

“好。”

说干就干，简单的交流后，我们便立刻出发，顺着小道一路往城里赶，中途碰上好几个不明身份的人在树旁徘徊，焕都带着我巧妙的躲开他们前进。这些人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面容淳朴，可眼神却尖锐的很，一双眼在林子里四处打探。焕特地跟着其中一个人走了一段路，发现他们走了一定的距离就要调头回去重来。

“这是在巡逻。”焕低声道：“他们都是兵，动作统一规范，不是寻常百姓。”

我略微留意了一下，只是摇头，让焕继续前进。如今还不能打草惊蛇，对方没有主动对我们进行试探，我们最好也按兵不动，如今最好的策略就是提防，一旦我们先动手很怕就着了对方的道。

一路躲闪的来到城内，明明是新年放晴的第一天，街道上却冷冷清清的，鲜少有店铺开门。真如翠姨所言，这街上不太安宁，紧张的气氛蔓延在整个城里。

教仕院在较偏僻的地区，我们特地绕路，经过宫门，朱红的宫墙泛着冷光，站岗的侍卫低着头，头盔盖住表情。街区已经放晴，可皇宫顶上却还笼罩着灰暗。

抵达教仕院的门口，我戴上帽子站在一旁，焕上前敲门，等了半响才有人前来应门。

“来了来了，什么人！”开门的是一个我不认识的陌生妈妈。

“买丫鬟。”

“哟，大清早的买丫鬟，还真稀罕，您来挑挑？”

“可有叫小雨的姑娘？”

“小雨？”那人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焕一番，“您要买小雨？”

“是。”

“呵，来晚了。那丫头呀昨个儿就被赶出去了，您可不知道，那丫头太凶了，前些天下大雪她在屋子里点了把火，还说是要取暖，取什么暖呀，整个屋子都给烧没了！她本就快到了时候，本想着等这场雪停了再让她走的。好在没有伤到人，否则就不是赶她走这么简单了，非得……害，您瞧这晦气的！”

焕扭头看了我一眼，问道：“她如今在哪？”

“这我可就不知道咯。您还有别个事吗？”

我摇头，上前拽着焕离开，昨日还下着雪，虽说比起前些天要小上一些，可一个女孩子孤零零的能去什么地方……

客栈大都关着门，想来小雨也应该没有钱去客栈投宿。见我焦急的四处碰壁，焕便牵着我专门去了一些偏僻的角落寻找。在这之前，我从不知道，在京城这巨大的光辉照耀下，竟有这般浓重的黑暗。

“小雨！”

最终，我们在一处废弃石桥底下发现了几乎僵硬的小雨，在这寒冷刺骨的气候里，她仅仅裹着一身破旧的薄毯，蜷缩在角落里，面前是已经没了温度的焦炭。

我连忙将身上的斗篷盖到她身上，焕点燃新的火堆后，取来积雪让我为她擦拭身体，直到小雪的身体逐渐红润，我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刺骨的冷气从她身上冒出，我猛地打了个哆嗦，焕立刻用外衫将我们二人裹起，并将火堆燃得更旺。

“没事了，没事了。”我亲拍着小雨的后背柔声道，她的身子冰凉的很，整个人都止不住的颤抖。

“小……”小雨的声音若不可闻，她埋头探进我的胸前，低声抽泣着。

我把手收紧几分，抬头担忧的望着焕：“要不先弄点吃的？”

“不行，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焕想也没想便拒接了我，而后他看了看四周，提议道：“先带她回去吧。”

我扭头环顾，不知何时，四周出现了零散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