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饿了！我饿了！”从屋里传来男孩的哭喊声。

“欸欸欸！我的宝贝儿子，娘亲来了！”女人大喊一声，撇下我们两人，小跑着进屋。

屋子已经很破了，连屋顶都只铺了一层稻草，原本菜园周围的一圈栏杆也都不见了，菜地荒芜一片，只有几根半截的烂菜叶埋在土里。男孩的哭喊声透过薄薄的木板传来，男人的安慰声，女人的讨好声，这个家里永远都是这样。

推开摇摇欲坠的房门，整个屋子里灰暗一片，大白天的，却没有一丝光线透进屋子里。男孩在我进来的一瞬间停下了哭喊，但随即又哭得更大声，他似乎只会说那三个字，反反复复的不停喊叫着。

窗户被木板钉住，我看了一眼头顶，朝焕道：“开点光吧。”

焕点头，轻易的将由稻草铺垫的屋顶捅了个大洞，光线从洞里射进来，总算是给黑暗的屋子透了点光亮。可那男孩却忽然尖叫着往黑暗处爬去，把我和焕都吓了一跳。

“不要光！不要光！”男孩尖叫着，总算是说出了第二句话。

“你在做什么！”女人不敢对焕叫喊，指着我吼到，“你着丧门星一回家就要害死你弟弟吗！”

我看了她一眼，抬手扯住了焕的袖子，女人立刻闭上了嘴，提着布袋出了门。

“耀儿乖！耀儿乖！”男人也爬过去抱着男孩安慰着，“不怕了不怕了，爹爹在这，爹爹在这……”

“他是你……弟弟？”焕凑近我耳边小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怀疑。

“呵，是。”我点头。

我明白他的怀疑，因为这个男孩看起来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他很胖。胖得看起来像是能把他身旁的男人一巴掌拍死，与男人抱在一起就仿佛一头熊抱着一副骷髅架子。

“他从前就很胖，我还以为现在能稍微瘦一点，没想到经过灾情，他反而又胖了一些。”我戏谑的勾起嘴角，看来这对男女为了养这个儿子还真的是费尽了心思。

在等待女人的时间里，我带着焕在房子附近转了一圈，他惊讶于我能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可实际上我根本不是在这个家里长大的。

“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后面的山里。”

“山里？”焕看了一眼深远的山沟，“你不会迷路吗？”

“我都做了记号的。”我拉着他靠近附近的一棵树，把树上的记号指给他看，几年前的记号已经长到了我不得不踮起脚尖才能看清的程度。

“这个符号……”焕紧盯着那简略的字符，像是想到了什么。

我疑惑的凑上前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眼熟，这图案是在哪看见的？”焕伸出手指沿着图案的形状描摹了一遍。

“呃。”我一愣，“就是自己想到的呀，这个不是很简单的图案吗。”

我有点心虚的挠了挠头，总不能说这是阿拉伯数字吧，这个世界的人都还在用字来代替数字记录。

焕轻笑一声，低头朝我道：“怪不得王妃如此器重你，王妃也创造过类似的图案。”

“啊……是吗，那真是好巧呀……”我挠了挠头，敷衍的笑了几声。

回到屋里，女人已经准备好了食物。在这种时候她根本不敢起炉火，几盘硬梆梆的窝头，配上一小碟酱菜，这就已经是全部的食物了。

“我不要吃这些，我不要吃！”男孩胡乱挥舞着四肢，在黑暗里到处打滚，“我要吃肉！我要吃昨天的肉！”

我微微挑眉，朝女人看去，她却是一脸坦然的朝我们道：“不好意思啊姑爷，我们家的食物都吃完了，如今就剩下了这些。食物这东西在我们这里难得啊，全在乔老爷手里，我们没有钱也就只能换到这些东西吃了。”

“我要吃肉！骗人！你骗人！明明还有肉！”男孩哭闹着，丝毫不罢休，声音尖锐直刺耳膜。

“你去邻居那里讨两块肉来吧。”女人拉了拉男人的袖子，男人朝我们点头笑了笑，站起身离开了，可还没一分钟，他就端着一小碟卤肉走了进来。

这“邻居”可真大方啊。

我扫了他一眼，没有戳破。

男人将装肉的碟子放在破桌上，男孩哭喊着，却不敢自己上前。我们四人坐在光线照耀的地方，而他却只敢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吮吸着手指。

“哎呀，姑爷，你吃啊，我们没什么好菜，就只能这样招待你了！”

“是啊是啊，姑爷是从那里来啊？”

我看着他们，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京城。”

“哎哟！京城呀！”女人惊呼一声，喜笑颜开，双手猛地鼓掌道，“京城好呀！”

“京城人，了不得呀！”男人也是激动的拍手，他们看着焕的眼神直勾勾的，好似想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姑爷你看你怎么还背着行李呢！放下吧放下吧，我来给你拿！”女人站起身，冲上前就要抢焕背上的包裹。

焕皱了皱眉，正要躲开，我却将他拉住，女人顺利的从焕身上将小包裹抢走，那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

“我给你放起来啊！”女人笑着将包裹抱在怀里，“我给你放在柜子里，柜子里安全点！”

她抱着包裹走向柜子，放了好一阵子才重新坐了回来，我一直盯着她的脸瞧，她回来的时候表情有一丝疑惑，眼睛在焕身上上上下下的扫视了好几回。

“姑爷啊，你看我们家就是这么个条件，你要是不嫌弃呢，自然是可以把我们家丫头娶回去的。”女人笑眯眯的盯着焕说道，“但是啊，这娶媳妇你是不是也得有点表示啊。”

焕抬眼看她。

“这聘礼啊，聘金啊，我们也不多要，你是京城的公子哥，要你娶了我们家丫头，我们也不指望她能做大的，至少要留个三金给我们娘家吧，我们家耀儿也还得娶媳妇儿呢！”

男人急急忙忙的插嘴道：“京城肯定比我们这儿过得舒坦吧！你干脆把我们都接过去，我们还能帮你们干点活。耀儿还小，再给他请个夫子，他聪明着呢，将来肯定是个状元郎！”

我翻了个白眼，都不想搭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