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新母亲满脸笑意,对智华说:庆庆,杏花可会还价了。这裙子开价二百四,硬生生让她还到了一百一。
智华淡淡地回应:嗯。
杏花察觉到他情绪不高,小声说:奶奶,我们去买菜吧。智华哥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智华沉浸在自己烦乱的思维里,淡淡地回应:没事,走吧。
建新母亲察觉到他情绪不高,不再说话牵着桃子往前走。
杏花看了一眼智华,情绪也跟着低落下来。她潜意识地认为:哥的脸色不好,应该是嫌弃自己砍价丢了人。唉,早知道自己不跟着来就好了。
人啊,活得有点累。
情商高的人,似乎活得更累。
他们习惯性地去揣测这个的意思、那个的意思。但是,常常忘记揣测自己的意思。
哈哈,这句话有些好笑。他们活得通透玲珑,自己的意思心里明明白白又何需揣测?
揣测别人的心思,终究只是揣测。稍有一点点差池,就能谬误千里。
或许你会说,他们累并快乐着。
或许你会说,他们情商越高越多疑。
嗯,也许吧。
只能说心理学,是一门无法全面精通的艺术。
只能说人类的心理,是一门没有标准答案的问卷。
也许,善于察颜观色还不多疑才是情商的至高境界吧?
对吗?
也许对。
也许不对。
一行四人,直奔县城最大的农贸市场。虽然是下午,市场里人来人往,各类菜品十分丰富。
建新母亲碎碎念:你爸和乐姨没口福了,谁叫他们不回来。庆庆啊,咱们多买点猪脚,给王婶家也送点好不好?
远亲不如近邻,王婶王叔平日里对自家没得说。智华连忙应下:好,我去送。等会我再给王叔,买一瓶好酒。
建新母亲开心地点点头,与杏花细细地挑选、采买。智华单手抱着桃子,另一只手帮着提菜跟随左右。桃子十分乖巧,不吵也不闹。她趴在大爸爸的肩头,边吃棒棒糖边四处张望。
回家的路上,智华沉默地开着车。建新母亲有些累,歪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桃子枕在妈妈的大腿上,睡得香甜。向来爱说爱笑的杏花,这时一句话也不说。
车内,一片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建新母亲素知孙子心重,对他的沉默见怪不怪。但或多或少又受了些影响,懒怠着不想说话。
杏花坐在后座,有些怯怯地瞄了一眼智华。智华哥的脸色一直不好看,都怪自己买衣服老是还价,唉。
智华突然意识到空气里流转的不对劲,也察觉出自己低落的情绪影响到大家。他打起精神说:奶奶,明天再陪你们来县城逛逛。买几块好绵绸布,给您做两套睡衣。再去童装店,给桃子买两条好看的裙子。
建新母亲念叨:你明天早点回去,给自己买两件好看的衣服。成天穿这些个黑褂子灰褂子,不好看又不喜庆。
黑灰褂子?名牌老贵的衬衫好不好?
不好看?咱这么帅哪里不好看了?
不喜庆?要不要戴一朵大红花?
智华笑问:奶奶,那我穿什么样的衣服好看?
建新母亲笑:你爸那件红色短袖衫,怪好看的。你乐姨就是有眼光,把你爸打扮得越来越年轻。你爸老来俏,你就穿得象个道士。年轻人成天就是黑啊灰的,看上去显老。
杏花听得有趣,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智华有心调节气氛,问:杏花,你说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好看?
杏花忍不住嘴快,八分真心两分奉承地说:哥长得好看,穿啥颜色都好看。
智华忍不住笑了,这话还真是中听。
建新母亲借机叨叨:买件红衣服吧,喜庆点。成天穿得象个老头子一样,所以连媳妇都找不到。
唐僧念经,猴子头疼。
咱精英男,走简约风。
智华当然不信穿红着绿就能咋地,为了避免再听唠叨,只好说:好好好,我明天就去买一件红色恤,保证比我爸的那件好看。奶奶,您就放心吧。
建新母亲得意地回头,瞅了一眼杏花。杏花马上伸出手,给奶奶竖了个大挴指。
智华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纠结一下午的莫名烦恼,似乎也冲散了不少。钱多钱少,一个人也只能睡一张床。钱多钱少,也一样有烦恼。家人身体健康、不愁吃穿就是幸事。
回到家中,晓虎已经洗好米、择好青菜。建新母亲和杏花一头钻进了厨房,桃子屁颠屁颠地跟着去了。智华和晓虎坐在堂屋里边闲聊,边等待偶尔来店里买东西的顾客。
智华问:店里生意这么差,你有什么打算?
晓虎爽朗地笑:年前把猪卖了,年后我就出去打工。
智华问:去我们公司的工地上搬砖当小工,干不干?
晓虎快乐地笑:只要能多赚点钱,就干。
智华问:钱倒是不少赚,就是很累,干不干?
晓虎得意地笑:我有的是力气,我不怕累。哥,我干。
智华见晓虎满满的正能量,心里十分欣慰。他宠溺地看着晓虎,说:找工作,包在我身上。升职加薪,得靠你自己。行行出状元,你要是好好干好好学,说不定以后能当包工头。
晓虎有些慌乱:不不不,我不想当包工头。
智华反问:那你想当什么?
晓虎诚恳地说:哥,我想当泥瓦工。听说那活累是累,但是钱挣得多。
智华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泥瓦工?也不错。
晓虎嘿嘿一笑:哥,晚上咱们喝一杯?
智华笑:喝,当然喝。
晓虎边说边站起身:哥,你看店,我去厨房帮帮忙。
智华“好”字刚说完,人家已经一阵风般没影了。
智华自在地坐在竹躺椅上,享受着吊扇带来的习习凉风。省城虽然繁华,却不及小林村惬意。自家虽然装修豪华,却不如林家宅子热闹。终究,这里才是自己心灵的归依。
一下午奔波,他觉得有些累。不知不觉,陷入了梦乡。
梦里,他漫无目的地走着。穿过种种繁华,步入了一个山谷中。漫山遍野,山花烂漫。唯独,没有心心念念的桃树。自然,也没有束束簇簇的桃花。
远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远远看着,一位妙龄女子的古装女子站在花丛中。黑黑的长发如瀑,白白的衣裙胜雪。
走近,再走近。女子的手里正拿着一枝桃花,粉花绿叶白衣黑发相得益彰、颇有意境。姑娘身材曼妙,面容想来也是美不胜收吧,嘿嘿。
正待那女子转头,突听一声大喊:老板,买东西。
智华自梦中惊醒,目光呆滞地望向门外。又听一声大喊:老板,买东西。
他这才完全清醒,揉揉眼睛起身去店里。一位骑着摩托车的彪形大汉候在店外,一脸不快地扔下一块钱,大声说:老板,买个打火机。
智华笑着在柜台里拿出一个打火机,试试火。,火力挺好,就把打火机递给大汉。
大汉接过打火机“啪”地燃上一根烟,油门一捏呼啸而去。
刚才的梦境,若隐若现。智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梦中桃花现,梦中人却不见脸。
可惜,只有半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