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新怔怔地看着智华，忧心忡忡又小心冀冀地问：我早上吃了降压药，能受点刺激。儿子你跟老爸说句实话，你是不是不喜欢女孩子？

这话一出，如晴天巨雷劈在智华的心窝子上。他的嘴成为型，似被定住一般，全身僵硬说不出话来。

啊？这这这？薛乐一阵抓狂，看看丈夫又看看继子。赶紧打圆场，一边摇头一边说：建新，你瞎说什么？看把智华吓得。

建新语重心长地说：庆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和我说，爸爸永远在你身边。

当剩男，不容易啊。当我爸的儿子，不容易啊。不放大招，父亲估计还会语出惊人。

智华顺了顺情绪，理了理思路。幽幽地说：爸，妈。我有喜欢的人，正在发展中。如果顺利的话，会带她回来。

薛乐眼睛一亮，情绪高涨地拍手叫好。

建新眼珠一转，有些狐疑地问：真的？

智华点点头，笑得有一丢丢甜蜜：女孩叫贺嘉儿，我们公司的前台，今年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可以。女孩家庭条件？无所谓。只要儿子喜欢，就成。

建新顿时眉目舒展，心里的大石头落下。

薛乐追问：姑娘漂亮不？你们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智华谦虚：长得还可以，性格挺好的。就是年龄太小，我一直没拿定主意。现在想清楚了，下周正式约会。

建新有些不耐烦：觉得合适就抓紧点，今天不能约会吗？非得等下周？

智华瞄了瞄父亲，心道：不是特意回来看您和乐姨，特意回来吃饭的么？

建新一眼看穿他的心思，眼睛一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快点去约会，不用你陪着。

薛乐跟建新站在统一站线，眼睛笑得弯弯：今天的天气好，最适合约会。智华，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逐客令？赶我走？不，我偏不走。

智华讪笑：爸，妈，我想吃红烧鱼。走走，一起买菜去。

建新与薛乐相视一笑，坐着不动也不说话。

这阵势，不走都不行。智华有些无奈，只好自己找台阶下：好好好，我去约会。我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爸妈也不起身送他，开始讨论在哪里办酒席好。待遇直线下降，智华有些失落。

虽然把贺嘉儿当成准女友，在家人面前抖擞了一圈。虽然邮箱里，有公司的最新员工通讯录。

智华没有打电话给贺嘉儿，他觉得这种方式既唐突又不讲究。感情这事儿，水到渠成不是更好吗？

周一上班，智华一反往日的酷劲。贺嘉儿一声“林总，早上好”，得到的不再是轻颔首，而是温柔笑。

温柔一笑？那又如何？

臭豆腐之约饭后续，迟迟不兑现。

周末不知约了哪位佳人，走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贺嘉儿低落的情绪，未能高涨。受够了冷落，还不能有点情绪么？她的眼睛落在别处，笑容很牵强。

智华暗自摇头：小姑娘，就是爱使小性子。瞧瞧，还没开始就向我甩脸子。嗯，后续发展不乐观……

他不动声色，径直往前走。

贺嘉儿的心里，乱成一锅浆糊。她觉得大叔的身上罩着一重迷雾，让人看不懂。若是另有佳人，何必来招惹我？若是没有佳人，何必若即若离？

自那以后，智华对贺嘉儿不再以准女友相看。本就不是主动的人，心一凉更加懒怠起来。就这样吧，怪就怪自己想得太美好，让家人再一次失望。

智华的日渐冷漠，让贺嘉儿陷入了一个怪圈。不，不能这么说。应该说贺嘉儿心里的情丝，结界了一个怪圈。

她怀疑他的身边有女人，所以不自信。不自信，就需要安全感。得不到安全感，就焦虑。越焦虑，越是放不下。如此反复循环，跳脱不出来。

这日，贺嘉儿给各部门领导送文件。送完其他领导，终于站在林大总监的办公室门前。落地玻璃的百叶窗帘半卷，看不到什么内容。屋里头，传来智华爽朗的笑声。

她迟疑片刻，敲门：林总，给您送文件。

智华应道：请进。

推开虚掩的门，屋里只他一人。和谁打电话，笑得这样开心？贺嘉儿的心，又被扎了一下。

智华挂电话、看文件、签字，一气呵成。贺嘉儿接过签收表，眼圈儿突然一红。智华淡淡地看她一眼，冒出一句：小贺，谢谢。

男人的心，夏天的雨男人心，有点狠。

贺嘉儿红着眼，转身离去。智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隐约之间，贺嘉儿听到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声。仔细一听，室内一片寂然。他是在乎我的，对吧？和他还是有机会，是吗？

贺嘉儿回头看看他，刚才的叹息声疑似幻觉。他端坐在电脑前，边看电脑边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幻觉？就算是幻觉，贺嘉儿也如获至宝。

下班后，智华到了停车场。就见自己的车边，站着俏丽的她。

粉色的短袖恤上，系着一条白色纱质长裙。长卷儿的马尾辫、红红的唇，衬得她活色生香。美则美矣，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纵是他阅人无数，一时也想不出到底少了什么。

贺嘉儿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此刻，她的眼睛里只有爱慕与温柔，没有其他。

喜欢的女子主动示好，不动心是假的。不使小性子的她，还是挺好的。智华也不说话，抬抬下巴示意她上车。

贺嘉儿欢天喜地，坐上了副驾驶室。

智华问：送你回家？

贺嘉儿撒娇：你还欠我一顿饭呢……

智华略有些迟疑：今天？

贺嘉儿娇笑：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好不好？

智华问：想吃什么？

贺嘉儿答：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智华微微皱眉：嗯，好。

想来他是不喜欢女孩说“随便吃什么”吧，贺嘉儿忙改口：吃臭豆腐，好不好。

又吃臭豆腐？哈哈。

智华笑了，似乎这些天两人的不快烟消云散：吃西餐吧，不吃臭豆腐。

贺嘉儿快人快语：吃西餐啊，行啊。跟你讲个笑话，我爸带我去吃牛排，非要别人煎九分熟。

智华问：哦，你爸做什么的？

贺嘉儿说了一串：我爸，是湘城证券公司的副总。听着官挺大，在家里排第三。你猜猜，我喜欢几分熟的牛排。

证券公司的副总？职位挺高的嘛。

不待智华开口，贺嘉儿又说了一串：我比我爸还土，我只吃全熟的牛排。我妈就讲究，她说五分熟的牛排最有营养。我们去吃西餐，我要全熟的牛排会不会丢你的脸？

这小话唠，有她在真是热闹。智华想了想，调转了车头。

贺嘉儿有些急眼：怎么？你嫌我丢人，不带我去吃牛排了？

智华笑：不是，我估摸着你更喜欢吃烤肉配可乐。

体贴的大叔，你猜对了。贺嘉儿连连点头，笑得那叫一个甜蜜。还没笑完，她又嚷嚷：烤肉配可乐，完美。以后，你叫我嘉儿好不好。我叫你什么？让我想想。

嘉儿？试试看吧。智华慢腾腾地叫了一声：“嘉儿”。

贺嘉儿有些失望，脱口而出：智华，不是这样叫的，一点也不亲切。

这一声“智华”，她似乎练习了千百遍，极其自然。

她叫我智华？不太习惯……

气氛太好，不习惯也不忍破坏。

习惯习惯，也许就习惯了吧。智华笑了笑，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