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不止是疼我，也疼我的弟弟文晓虎。我们这样做，伤了她的心。对不起奶奶，让你失望了。对不起老爸，让你生气了。对不起晓虎，我不配当你的哥。

智华的心里乱七八糟，烦闷不已。继续沉默，不说话。

贺嘉儿哭着问：你为什么不理我？你到底爱不爱我？

爱？爱不爱你？

每天这么问有意思吗？我弟弟死了，你问我爱不爱你？智华无名火起，大吼一声：够了！真的够了！

我们谈婚论嫁，同居是迟早的事。晓虎是死了，你难过我也难过。我们相爱在一起，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你爸吼我，你也吼我？我那么爱你，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贺嘉儿的心仿佛被重重地捶了一下，憋屈得嚎啕大哭。

智华不想说话，加快车速往前开。只想快点送她回家，只想安安静静地睡一觉。

终于把贺嘉儿送到楼下，她不肯下车。仍在纠结地问：智华，你到底爱不爱我？

终究是自己千挑万选的女人，终究是自己的女人。她的第一次，昨天才给了他。

智华压抑住所有的情绪，回应：嘉儿，不要总问这样的幼稚的问题。我心里难受，想要静一静。我希望你理解我的心情，过几天我会来找你。

贺嘉儿嘟着嘴嚷嚷：那你说爱我，我才答应你。

又来了，烦不烦？智华烦不胜烦，敷衍道：我爱你我爱你，可以了吧？

贺嘉儿嫣然一笑，满意地下车。

智华回家就往床上一躺，任由泪水糊住双眼。因极度疲惫，沉沉地睡去。

那边厢，贺嘉儿没脸向父母倾诉这一天的遭遇。她洗过澡，就窝在房里。为那一夜的缠绵，甜蜜地笑又为林家人的冷淡态度，又哭了好一会。

智华醒来，已是夜里七点多。他茫然失措地坐在阳台上，又举起了一杯红酒。

未曾想，酒入愁肠愁更愁。

他站起身往下看，突然有一种想往下飞的念头。象一片羽毛一样往下飞，飞向远方那霓虹闪闪。这种感觉，多么轻快多么舒坦。

轻轻拉开落地窗，一股冷风扑面而来。这股冷风吹醒了他，他猛地关上窗，为自己的想法有些后怕。

心里的躁郁难以抒解，他将晶莹通透的高脚酒杯“砰”往地上一掼。玻璃碎片，碎了一地。

他愤愤然地回了客厅，瘫软在沙发上。前所未有的失败感，包围了他。前所未有的负罪感，包围了他的心。

一天滴米未进，也不觉得饿。只是全身软绵无力，心里溃不成军。缓了好一回，他才回房打开了电脑。

网友小面包的蓝色狗头头像，亮着。这一抹清新的蓝，让人心里略微平静。

剑客：嗯……

小面包：好久不见……

剑客：我的心很乱，我很烦。

小面包：怎么了？你吃饭了没？

女友问我爱不爱她，好友问我吃饭了没有。呵呵，太好笑了。哈哈，太无趣了。

剑客：天天就是吃饭，你是猪吗？奶奶的，爱聊不聊。

秦晴一楞，所谓的金领素质严重下滑？不，他肯定是有事。不，他处在崩溃的边缘。

小面包：你听我说，先去冲个澡再吃点东西。你的烦心事，等会慢慢聊。

剑客：不，我不想去。

小面包：你现在的状态，抓狂又神经质。如果聊正事，这样不合适。相信我，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

除了晓虎，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许只有你，才能帮我走出困境。智华抬起红肿的眼睛，敲下：好，你等我。

小面包：嗯，等你。

微烫的热水，似乎有种神奇的安抚作用。洗去了奔波的疲惫，冲去了糊在眼里的泪水。

智华裹着轻巧暖和的棉睡袍，感觉舒服了许多。他去厨房，弄了一碗鸡蛋葱花汤，又煮了一把面。

细细的银丝面落入蛋花汤里，一股子热气直往上冒。肚子，很合时宜地咕咕叫。他索性开了一只牛肉罐头，一咕噜地倒进去。还觉得不够，又添上一勺剁椒和一包榨菜。

饿了要吃饭，是本能。

本能在前，思维在后。

智华不去想什么，狼吞虎咽地扒拉着面条。一碗面下肚、一碗面汤下肚，果然情绪稳定了一些。

额头上，冒出一层细细的汗。他懒得管，也懒得擦嘴。又咕咚了半杯子温水，回到电脑前。

剑客：嗯，我舒服点了，谢谢。

小面包：那聊吧，说说你的心事。

剑客：晓虎没了，晓虎死了。

这个消息，让秦晴震撼至极。

因为剑客的存在，秦晴对晓虎十分了解。因为与剑客的友情，晓虎动不动就要帮自己这个那个。

十几年了，秦晴早已把晓虎当成自己的好朋友。这样憨厚、真诚的男子，怎地突然就死了？她心里一疼，觉得憋得慌。

小面包：你哭了？

小面包：想哭就哭吧，我的肩膀借给你靠。

智华趴在床上，哇哇大哭。

本是兄弟情深的手足，莫名就永远离开了他。突如其来的痛苦，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本是有情人的快乐事，在不合适的时间发生。意料之外的纠缠，抑得他喘不过气来。

似乎哭了很久，才止住。

剑客：嗯，谢谢你。

小面包：我是江湖倦客，你不是。我是天涯孤客，你不是。所以，我能医好你。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不是经历了类似的事情，根本就不存在“感同身受”的说法。

当年她的忧郁，他不太懂。

回头看当年，现在的他才算是真正懂得。

江湖倦客？

天涯孤客？

清冷的字眼，远离红尘的淡漠……

嗯，一如我，一如我现在的心情。我与她，没有什么不同。

智华不解地敲下：我与你，没有什么不同。

小面包：彼时，我年纪尚小，没有调节心理的能力。此时，你一老男人，完全具备自我调控的功力。

剑客：不，我没有这种功力。我站在阳台上，就想往下飞。

小面包：打住，没这个必要。

小面包：有些事，你不说我就不问。

剑客：什么意思？

小面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你不愿意说，我帮不了你。

智华羞于启齿昨夜发生的事，他觉得自己很恶心。多年来的高贵理性与优雅清醒，毁于一旦。这是他一生的污点，洗不干净了。自责与沮丧，很折磨人。

剑客：我不想说，你不要逼我。

小面包：嗯，好。

剑客：你有没有哭？

小面包：我没有哭……

剑客：你这个人，心就是硬。嘉儿才见过晓虎一次，就哭了好几回。晓虎这十几年，经常念叨你。我只要说你不开心，他就让我保护你、帮助你。

秦晴一怔，把我和贺女士比？怕莫是有毛病？用我的心硬，衬托她的好？怪怪的感觉……

晓虎的事，我很难过。我难过就得哭？不哭就代表我不难过？不哭就代表我没良心、不重情？什么逻辑……

好了，你难过你大。不斗嘴，好好安慰你。

小面包：哦，你的心结与贺嘉儿有关？

智华看到这句话，心里一惊。这货，从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