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凤莲愣了一下，忙又往前挪了挪。

“三哥，这事都怪我，你听我解释！那天两个侄女生了我的气，用鸡蛋砸了马车，我这一张脸躁得慌，觉得没脸待着，便跟着我家大郎赶着车走了。谁知爹和大哥误会了，以为是丫头们赶我，才发了大火。”

她见谭贵不说话，直接跨过门槛去拉他胳膊，“我们晚上歇在了镇上，听说爹去你家里闹，可把我吓坏了，这不老家也不回了，又厚着脸皮回了来，想着赶紧把误会给解了！”

“这事说来不怪爹，不怪娘，更不怪你和嫂子，都是我这当姑娘的不是！”谭凤莲露出一脸羞愧模样，更是打了自己嘴巴一下，“人人都说我是阿瓦嫁的最好的闺女，但我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不知道山高水深，难免张狂起来，有点自作主张。我自小就这样的性子，三哥你也知道，这叫死性难改。”

见谭贵眉头微微松动，接着道，“可三哥，我千般不是万般不是，就算是想着借着二丫头占些便宜，总归还是想让她嫁个好人家。拿我和凤梅来说，嫁了不一样的人，过的就完全不是一种日子。二丫头真跟那陈公子成了，得的是她一辈子的幸福。”

又伸手拉了拉王氏，“爹娘也是后悔不已，尤其是爹爹知道了前后因由后，直接把饭桌都给掀了！他的脾气你我都知道，不能听别人说什么，一说就上头，回头一想又往往后悔，不过碍着面子张不开口罢了。”

“可断绝关系这事岂是小事？他很是内疚自责，立即就要把契书撕了，我们好勉强才拦着了。三哥，我们是至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谭凤莲眼泪流了下来，“爹娘在仲全伯那里说的狠心，回来却也是吃不下睡不着，你毕竟是他们生他们养的。”

说完拉了拉王氏。

王氏梗着没动，却没了往日的嚣张模样。

谭贵拿着契书的手慢慢放了下来，片刻又举起抖了抖，“当初签时可说好了再无干系，生死不问。钱我也如数给了，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

谭凤莲以为谭贵要松动，忙道，“契书也不过纸一张，只要我们当着仲全伯的面一块撕了它，再走动起来，这事也便过去了。”

谭贵正要说什么，阿渚突然道，“按你的说法，那位只是误会，以为是我和姐姐任性找事。那么，就值当着他带着一家老小打砸上门？”

“你是不知道，”她看了眼对面的王氏，“她和她大儿媳妇骂的多难听！”

然后又看向谭凤莲，“他那两孙子犯的混多了去了，怎么不见他打砸？怎么不见她痛骂？根本就是因为，他们眼里从来没有我们！现在倒来装样子了，也不觉得寒碜！”

谭凤莲见谭贵眉头再次皱紧，忙去拉阿渚，“四丫头，松哥儿、伯哥儿犯错也是打骂的！松哥儿还被吊在树上打过！说来，这事主要是我的错......”

“的确是你的错！”阿渚截过她的话，“可你知道你错哪了吗？”

被这样质问，谭凤莲深吸了几口气才道，“刚才大姑母就说了，是我走的匆忙没有跟你祖父说清楚......现在误会不是都解开了吗？”

阿渚摇头，“你根本不知道你错在了哪里！”

见谭凤莲又要狡辩，她不再给她机会，“你说你谋划那事是为了我姐姐的终身幸福，顺带着占点小便宜。可事实呢？”

她想起赵二娘子之前说的话，便学来道，“事实上，你是为了占便宜，才去做的谋划。顺序不一样，性质就完全颠倒了。你为了利，把我姐姐的闺誉名声全放在脑后，只把她当做你达成目的的垫脚石！”

她的话，完全点醒了谭贵。

本对他们还有些期望的他，立时发现他们这番苦情戏下的真面目，不由怒上心头。

他将银子并契书狠狠掷在地上，冷声道，“别再做戏往我家扔了。若再扔，我便拿着去见仲全伯，问问他，他这个族长可还有权威！”

说完，拉起阿渚便大步离开，任后面怎么喊也不再回头。

他走的很快，阿渚小跑着跟着他，将他的手握得紧紧的。

谭贵怒火终于慢慢平息，他突然停了下来，一把将阿渚抱起，好一会，颤着声叹了口气，“爹爹差点就被骗了，真不应该啊。”

阿渚知他难过，想去看他的脸。

谭贵不让，只让她趴在自己怀里。

阿渚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像往日他安抚自己那样轻轻拍着他的背。

“爹爹，我和姐姐哥哥、虎头，还有娘亲，才是你最亲的人，我们会永远陪着你的。你现在可以难过，但，别难过太久，我们会心疼的。”

冬夜的风刺人的骨头，谭贵觉得冰凉的心被小人捂得暖起来。

他长长吐了口气，大步回了家去。

赵二娘子倚着门框等他们，见他们回来了，没有多问。

十多年的夫妻，最是了解彼此，也最是理解彼此。

她握了握谭贵冻得通红的手，然后接过阿渚，把她送回西屋。

开门时，她小心翼翼的，生怕吵醒了阿池，见阿渚把门锁好了，才离开。

阿渚摸着黑爬上床，她知道自己身上冷，不敢和阿池挨着。

谁知道阿池转身就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揉着她冰凉的脸颊。

阿渚惊讶，“姐姐，你没有睡着？”

“你出去时我知道的，”阿池微微叹了口气，“可是老宅又出了事？”

听阿渚把情况一说，她半天没说话，只把阿渚抱的更紧了。

“姐姐，陈唤可能要来提亲了。”

黑暗中阿渚突然说道，见阿池只是呼吸顿了下，没有太大的反应，就知道她可能猜到了。

也是，老宅态度转变，也只可能跟这件事有关。

“姐姐，你欢喜吗？”

面对阿渚突然的问题，阿池不由一怔，随即露出一个苦笑。

阿渚握住她的手，“姐姐，爹爹说了，只要合你心意，别的都不要多想。”

过了会，又道，“姐姐，我很替你欢喜。”

阿池亲了亲她的脸颊，“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