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之楠听着程煜的控诉。

这些都是在他内心深处埋藏多年的情绪。

在他妈妈离开多年后才得以吐露。

在那个小小的世界里，他停留在了那个时刻。

所以才在最脆弱的时候得以释放。

那是他的心结。

是他最害怕的情节。

他不想再经历不告而别了。

……

过了许久。

赵之楠才轻轻掀开被子。

这次程煜没有抗拒，而是睁着眼睛盯着她。

那个眼神像受伤了的野生动物，胆怯和害怕充斥其中。

赵之楠轻轻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难不难受？”

程煜先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随后又轻轻地点了一下。

“我去给你倒水”

赵之楠站起身。

程煜迅速抓住她的手，一脸的可怜兮兮，眼睛里还有泪花，水灵灵的：“我不喝了”

“不可以，必须要喝”

赵之楠说完话，程煜悻悻地松开了手，坐起身看着她。

她颠了颠水壶，里面已经没有多少了，把水倒在一个杯子里，打开一瓶矿泉水，倒进热水壶。

转身看到程煜还依旧听话地坐在那里，只是眼睛一直落在她身上。

好像生怕她会消失一样。

可他那样特别容易感冒。

“你把浴衣脱掉，躺在被子里”

赵之楠说了一次，程煜就非常听话地钻了进去。

看着程煜如此听话的样子，她很容易猜测到过去的他是什么样的。

一定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水好了，赵之楠把水混合在一起，尝了一下温度，微微发烫。

走过去，递给程煜，看着他慢慢喝下水。

他喝完水还回味似的舔了舔嘴唇。

大概是程煜有些意识不清醒，做出来的动作完全都像孩子一样。

赵之楠说话也不由得像哄孩子一样。

“我去买药，好不好？”

“不好，你要陪我”

孩子气的程煜依旧秉持“赵之楠必须陪在身边”的原则，说完还直接抱住了赵之楠的手，怎么也不肯她离开。

赵之楠看着程煜的眼神，也只能作罢。

“那你见我手机没有？”

程煜在被子里摸了摸，把手机递给她。

赵之楠打开手机，在各大外卖软件上搜索一番，也没有看到药店派送这一说。

小镇还是落后不少。

正当她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卢扬发来了微信。

u：煜哥心情好点没？需不需要我做什么？

赵之楠看着卢扬发的微信，笑出了声，得来全不费工夫。

程煜努力向上探头，又保持不离开床，试图看微信的内容，奈何一直看不到，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阿喃：那你帮我在药店买体温计和药吧，程煜发烧了，地址链接发给你。

u：行，我马上

阿喃：谢了

赵之楠一想到这件事情解决，心里就放心了不少。

发烧也不是小事，现在程煜烧的混乱了，再过一会，会怎么样还是个未知数，太危险了。

她转头看向程煜，却发现他一脸幽怨地盯着她的手机。

“怎么了？”

“没事”程煜说完这句话就翻了个身，不再看她。

不会是吃醋了吧？

“阿煜？”

程煜依旧不理。

赵之楠靠在床头，向里探了探头。

发现程煜闭上了眼睛，呼吸声也变重了，大概是瞌睡了。

毕竟发烧了，身上会变乏的。

……

想了想正好他现在不粘人了，她也不能傻乎乎等卢扬送药，可以给他物理降温。

她下了床，在卫生间找到毛巾。

在水池里放了最烫的热水。

把毛巾放进去。

等毛巾吸满水，再拧干。

水实在是太烫了，让赵之楠有点无从下手。

一边嘴上呼着气，一边忍着，总算是拧干了一条毛巾。

轻轻地走到程煜身边，把毛巾放在他的头上。

来回反复几次。

每次她能听到程煜轻声地呼唤。

“妈……”

有些哽咽的声音，让赵之楠觉得很难受。

她将手附在程煜的脸颊上，轻轻抚摸。

心里像是有蚂蚁在啃食，让她有无尽的疼痛和酸楚。

她的少年。

……

程煜感觉到温热的毛巾反复放在他的额头上。

这是以前他生病，妈妈必做的事情。

他感觉心脏蓦地收紧了。

“妈……”是不是你？

妈，你不要走了，好吗？

我好难受。

他感觉妈妈的手附在他的脸上抚摸着。

不过很快就离开了。

他拼命地奔跑，可怎么也追不上。

……

突然敲门的声音响起。

赵之楠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站起身。

卢扬喘着粗气，一手撑在门框，一手提着各种药。

“楠、楠姐，我来晚了”

“没晚，辛苦了”

“没、没事，煜哥怎么样了？”

“他现在睡了，进来吧”

卢扬放轻脚步，跟着赵之楠走进房间。

看着床上躺着的程煜，嘴唇白白的，脸上一片潮红，大幅度地呼吸。

“楠姐，这是我们胡同有名的医生开的药，肯定管用，煜哥以前生病就喝他开的”

“好，你坐下休息会”

卢扬坐在另一张床上。

赵之楠打开袋子，里面的药全部都是用白色的纸包好的。

拿出其中一包，又倒了一杯水。

“卢扬，水你自己倒”

“楠姐，甭管我了，让煜哥喝药吧”

赵之楠把水放在床头柜上，轻轻拍了拍程煜。

“阿煜，喝药了”

程煜悠悠睁眼，张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妈”

眼眶里积满了眼泪。

赵之楠看着程煜的眼睛，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还是那样。

“喝药好吗？”

程煜乖巧地拿起药包，打开。

里面大大小小的药粒。

统统倒在嘴里，接过赵之楠手里的水，一饮而尽。

一脸呆萌地靠在那里。

卢扬一脸懵，让他有种错觉，面前的人究竟是不是现在的程煜。

“什么情况？”

“程煜被烧晕了”

卢扬一听，凑到程煜面前，轻声引导道：“你认不认识我？”

程煜没理会他，只是一直盯着赵之楠。

卢扬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准备在程煜面前打个响指。

“他……想起他妈了”

赵之楠说完这句话，卢扬停在半空的手，最后放了下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发个烧，能让煜哥对以前的事那么的记忆犹新。

其实，煜哥过得真的不好，虽然他不想用可怜形容，但确实也找不到别的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