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放松了丝带一次，救护车就已经来了，万幸这里地形还算开阔，救护车能开进来，医护人员把已经昏迷的姜阳硕抬上担架，昆楚玉也跟了上去。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随后过去。”迟简嘱咐了她一番，她坐在车上点点头，颦着眉心，目光一直落在紧闭双眼的姜阳硕身上。

……

人都走光了，枫树林边缘的平缓空地只有迟简和司南。此时已经十一点了，云层渐渐散去，露出皎洁的月光，如雾似纱，视物胜似白昼。

司南望着迟简，嗓音里带了一丝自己都没注意的柔和，“有问题？”

当迟简说自己不跟着昆楚玉去医院时，他就同时读懂了她话中的含义。

若无非做之事，迟简不会随意离开昆楚玉的身边，尤其是这么晚的时候。姜阳硕曾经也说过，迟简和昆楚玉几乎如双生花一样，成双成对。

“有古怪，”迟简一面说一面捡了根树枝，从不远处的灌木丛扒拉出一条无头蛇身，又伸手拿出一个三角形的蛇头，从头骨到下巴被穿透，死状凄惨。“这个时候五步蛇已经开始准备冬眠了，怎么会突然出现？”

她蹲下来打量这条蛇，刚才情况紧急，花了半分钟杀死蛇并处理藏匿，再给姜阳硕处理伤口，又打发游承志等人，一桩桩一件件，没有时间仔细查看，现在人都散尽，她可以好好检查一番。

长约一米三，除去刚才粘蹭上的灰，总体来说脏污较少，鳞片有光泽，迟简眯着眼，时不时掰开蛇嘴看看毒牙，时不时翻过蛇尾捏捏末端的鳞片，若有所思。

视线不经意转到前面的一双高帮靴子上，她有些不解地仰起头，“怎么了？”

司南垂眸俯视着她，抿了抿唇，蹲下来和她对视，静静地问，“你杀的？”

迟简来了兴趣，“你觉得是姜阳硕杀的？”

“不，”司南垂下眼帘，面前是长而粗的蛇身，头侧土黄色，背部棕褐色，腹部中央和两侧有大黑斑，总体来说黄黑大三角相间，看着就觉得可怖，“我知道是你。”只是一时难以说服自己相信。

一个纤瘦的女生，杀掉一条凶猛的毒蛇，他的心口忽然有些堵。虽然隐约猜到迟简的实力深不可测，但这样的身手是怎么淬炼来的，无法深想……

“那当然，”见他一直盯着看，以为司南对五步蛇有兴趣，迟简指了指蛇尾巴尖，给他介绍，“五步蛇尾后段为双行，末端鳞片角质化程度较高，形成一尖出硬物，称‘佛指甲’。”

她显然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司南微微有些无奈，低声说，“我在想你杀蛇的时候，会不会受伤，毕竟……那么凶险。”

闻言，迟简微微一怔，却见对方的墨眸如水一般柔软，隐隐带着担忧和若有若无的苦涩。

明明花季已经凋谢，轻风拂过，她却似乎闻到了杜鹃花香。

“没关系，”迟简的声音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两米长的蛇我也杀过。”

她想起之前一人独自在亚马逊雨林活了七天七夜的日子，除了一把瑞士军刀，没有带任何干粮和装备。

她的话并没有消除司南内心的苦闷，他感觉心情似乎更加沉重了，目光夹了一丝欲言又止的探究。他有心问，但却隐隐能感觉到这是他和迟简之前无形的壁垒，就算他问，她也不会说，甚至，可能会因此疏远。

所以，他无法开口。

迟简开口了，“我觉得这是人养的蛇。”

她这么说，司南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沉吟道：“之前从没听过阳明山森林公园里有五步蛇出没的事件。”

迟简想起了什么，沉下双眸，眼尾泻出一丝冷冷的厉色，如果真是她……

她拉开拉链脱衣服，司南猜到她接下来的动作，但仍有些不可思议，“你要把蛇带回去？”

“我有用。”迟简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的V领毛衣，裸露的肌肤白皙细腻，深深的锁骨线条优美漂亮。

司南的墨眸变得幽深了些，抿了一下唇，脱下自己的风衣，“用我的吧。”

他的衣服布料确实比自己多，包起蛇来更方便，迟简又把外套穿上了，等她拉上拉链，司南已经把头身分离的蛇包好了。

清冷的月光下，他的眼尾微垂，深潭般的墨眸和夜色互相映衬，疏朗俊美的脸上带了几分厌世的意味，给人的感觉居然有一丝柔软。

修长的双手抱着衣服包裹，半拉链的黑色打底衫勾勒出宽肩窄腰，下巴在高领的衬托下尖而巧，线条流利，胸前凸显出微微鼓起的肌肉，抱孩子的司·吸血鬼·贤惠·奶爸·南的形象忽然鬼畜地窜进迟简的脑里。

迟简：“……”

年轻的“吸血鬼奶爸”注意到她异常的沉默，“怎么了？”

迟简摇了摇头，把不合实际的幻想从脑海里赶出去，“不，没事，我们先回营地吧。”

肯定是今晚搏斗太累了。

迟简不怎么上心的安慰自己。

*

一路疾驰到医院，直接推人进急救室，没等两分钟，姜阳硕的手机震动几下，昆楚玉接了，“喂，哪位？”

“姜阳硕呢？”那边是一个焦灼带着怒意的声音，“血清已经到永州了，他在哪？”

昆楚玉报了地址，心里有些震惊，没想到居然这么快，仅仅二三十分钟，血清就到了。

“好，”对方松了口气，转而又问，“你是谁？”

“我是他的同学，姓昆。”其他的，昆楚玉没有多说。

男人顿了一下，简单道了声谢，就挂了电话。

听上去，是个身居高位的人，很年轻，语气盛气凌然，自带一股上位者的杀伐果断。昆楚玉猫儿一般的眸中划过一丝思索。

会是那个人吗？

五分钟后，一队身着白大褂的军人通过应急专属通道，步伐整齐而快速地跑了过来，都戴着口罩，为首的领头三十岁左右，戴着一副眼镜，拎了一个银白色的箱子，里面应该是血清，“您就是昆小姐吧？”

急救室门口就自己一个人，昆楚玉点了点头。

“你好，我叫沈颂，”沈颂的面容坚定，唯有目光透出的一丝焦急显示出他没有表面上那般从容，“姜二少就在里面了？”

“是的。”

沈颂了然，带着人推门进去，不一会儿，医生们全出来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

昆楚玉上前问道：“胡医生，你怎么出来了？”

主治医生胡彬摸了摸头，“那个沈颂是帝都第一军区医院的蛇伤科主任，还有工作证明，来救人，我们就被请出来了。”

其实他说的比较客气，沈颂原话只有四个字：“都出去吧”。

他有些疑惑和好奇，“那个年轻人是谁啊？这么大派头，全国第一的军区医院，专门来一个医疗团队给他治伤。”

闻言，昆楚玉才放下心来，答非所问，“胡医生，你费心了。”

面前的女孩明眸皓齿，仪态端方，隐隐流露出的通身气派不是常人所有，胡彬活了四十多岁不是傻的，明白这是人家不愿说，也不强求。

“诊金不会少的。”昆楚玉笑容浅浅中带着客套。

这就是要封口了，别乱说话，胡彬点点头，咧开了笑容，“放心。”军区的人都来了，人家都是特权阶级，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