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昆楚玉一直在外面等着,尽管有些困,还是保持背部挺得笔直,站累了就坐下休息。
手术室里,姜阳硕无知无觉地躺在手术台,身体忽热忽冷,小腿肿的如变异一般,沈颂镇定地给他注射了从上海带来的抗五步蛇毒血清、抗过敏和TAT等药物。
两个小时后,他的情况渐渐稳定,脱离生病危险,被转移到ICU,还要输液,同时需要检测凝血功能以及心肺功能等各种检查,折腾了快四个小时,终于转进了顶楼的VIP病房。
站在玻璃墙前看着双眼紧闭的姜阳硕,他唇上的紫黑退了,尽管面容依旧苍白,气色看上去好了一点,昆楚玉稍稍安心。
“昆小姐,”沈颂摘了口罩,走到她身边,“姜二少已经没事了,各项生命体征逐渐恢复到正常状态。”
“那就好。”
“沈颂有一事不明,还请昆小姐答疑解惑,”沈颂说着露出和善的表情,“姜二少小腿上的伤口被人及时烧过做了局部封闭,创面也已经切开排毒,不知是不是您做的?”
昆楚玉轻轻摇了摇头,“是我的朋友。”
“人呢?”沈颂好奇地左右打量了一番,“没跟你一起来吗?”
“她暂时有事,我照看姜阳硕就可以了。”她的话语温和,但并不软弱。
“啊,是这样,”沈颂抬了抬眼镜,“尖吻蝮个体较大,性格凶猛,毒牙较长,咬伤的情形一般来说都很严重,所导致的危险甚至死亡事件,至少在大陆内地确实十分常见。湖南辰溪石碧乡一带被此蛇咬伤者基本都死亡了,而被眼镜蛇咬伤者基本都能救活。我这么说,您能明白吧?”最后一句话稍稍加了重音。
昆楚玉浅笑不语。
“姜二少腿上的伤口处理的很及时,毒素扩散的微乎其微,患处也没有发生恶性溃疡,可以说,如果没有此人专业的处理伤口,姜二少性命危矣,”沈颂的镜片飞快闪过一丝亮光,“尖吻蝮头部可大幅度旋转,没有经验的人野外遇到应远远避开,可此人却能毫发无伤,当然了,我大胆猜测,当时您那位朋友也在场吧,再猜测的话……是不是此人杀了尖吻蝮?”
“她喜欢野外求生,知道些专业知识也不奇怪,人没事就好,”昆楚玉的笑容恒定在刚好的弧度,既不热络也不冷淡,“沈医生,您说呢?”
沈颂一愣,很快笑起来,“当然。”
他看出对方眼底淡淡的疲倦,于是提议,“不如您先去隔间休息一会儿,再过一会儿他就醒了。”
昆楚玉身娇肉贵,尽管常年也一直坚持定制的锻炼方案,身体素质不错,但一下五个小时不合眼难免有些撑不住,但她不想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休息,正思考是去是留时,余光瞥到熟悉的身影。
“阿简!”她高兴地招手,倘若不是还有别人在,她就扑上去抱住对方了。“你来了。”
迟简轻轻嗯了一声,面部线条变得柔和,“累坏了吧?我给你带了咖啡和点心。”
接过热腾腾的咖啡,昆楚玉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明明白白透露出“阿简最好了”的讯息。
司南换了一件黑色的短大衣外套,静静站着观察姜阳硕的情况。
“这是您的朋友?”沈颂扶了扶镜架,不动声色地打量面前的短发女生,她给人的感觉很沉郁冷静,如果不刻意表现几乎让人很难关注她,真是奇怪。
“对,我们都是姜阳硕的同学。”昆楚玉并没有介绍的意思。
沈颂听懂了,含笑点头,并未追问,“我接到命令,要把姜二少转到军区医院,你们要一起去吗?”
正在喝咖啡的昆楚玉犹豫了一会儿,婉拒了,“我就不去了。”姜家就在帝都,自然会来妥善照顾姜阳硕,她不便过去。
“我去吧。”司南淡淡开口,他已经跟游承志请过假了,连带着姜阳硕的一起。
“行,我们出发吧。”沈颂看上去文质彬彬和蔼可亲,实则也是军人的行动派,当即指挥着其他军医把姜阳硕连人带床推上楼顶,小型私家飞机已经等着了,对面的天台还停着四辆直升机,得亏这医院主楼是环形设计,要不还真停不下。
昆楚玉和迟简也跟着上了天台,她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姜阳硕,把手机放进他枕头底,小声说了句,“早点儿康复,过两天我去看你。”
姜阳硕沉默的睡着,脸色白的没有生气,羽扇一般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
迟简则与司南对视了一眼,用眼神无声地交换信息。
也许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和司南越来越默契了。
天边微微露出鱼肚白,将近黎明了,风还是有些冷,呼气能看见白雾,似乎空气中满是水汽,湿漉漉的。
“回去吧,风大。”迟简拉着昆楚玉的手,她的手太冷了。
感受到手上传来轻微摩擦的暖意,昆楚玉笑眼弯弯,“好。”
*
因为昨夜发生了惊恐的毒蛇伤人事件,网络这张巨大无形的网下,什么也藏不住,消息早就传开了,后半夜人心惶惶,天刚亮,游承志就带着大部队浩浩荡荡回了民宿。
刚好和迟简二人碰上,得知姜阳硕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并且转到帝都军区医院,游承志悬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下,反正事后肯定会挨校长批,还是先好好睡饱吧,怀着这样的心情,他一头钻进被窝里补回笼觉了。
众人:……老师你这样真的大丈夫吗?
望着昆楚玉和迟简的背影,马嫣的面色突然浮现一丝古怪,甚至……幸灾乐祸。
正在走路的迟简似有所觉,轻轻勾出一丝没有感情的笑容。
倘若昆楚玉此时回头看到,就会明白有人要倒霉了。
但她实在累极了,一晚上没睡,又被毒蛇惊吓又担心姜阳硕,步履都有些无力,打算回房间补眠,但刚走到门口,迟简及时伸手制止了她开门的动作。
“怎么了?”虽然不明所以,她还是停下来。
相处了快十年,迟简的每一步决策每一个判断都救了自己的命。她是不会错的。
迟简没有作声,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按了几下,很快显出一个灰色的画面,十六倍速快进,看上去有些。原本昆楚玉还有些睡意,过了一会儿震惊地瞪大双眼,手也掩上唇,遮住因为吸气而张大的嘴。
屏幕上,有一个带黑色口罩的低矮男子鬼鬼祟祟从窗户翻进来,房间里没开灯,但因为监控是红外线的,夜视也很清楚,他看不清路,用带着皮革手套的手左右摸索了一番,终于来到床边,把身上的背篓放在床上,解开搭扣,又摸索着原路返回。
不一会儿,背篓的盖板被顶开,悄然游出一条长长的蛇,略大的三角形头部,浅深相间的大三角花纹,跟昨晚的那条一个花色——
五步蛇!
寒意迅速自后背蹿了上来,昆楚玉全身不自觉泛起鸡皮疙瘩,她怕蛇怕得要命,现在自己的房间居然有那种东西,恐怖和恶心压迫着她的神经,尖叫抵在喉咙里,叫不出声来。
迟简的眉眼间完全冷了下来,下颚绷得很紧,目光宛如实质,化作两把见血封喉的黑色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