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们去到柴房之时,芙蓉姑娘确实奄奄一息,无甚力气,瞧着体虚得很呢?”若弨不解。
“芙蓉姑娘不过是具凡胎肉体,被吊了一夜,虽未用刑,但也不会太舒服,虚弱些很正常。”太子耐心解释,“不过芙蓉聪慧,也许见你们有心,装个柔弱激你们全力营救,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样说来,是殿下的不对。”若弨小声嘟囔。
“有意思,你们自己没能瞧出破绽,擅闯柴房随意搭救,现在坏了事,倒成了我的过错?”太子在一边苦笑。
“殿下明知婉楠心系芙蓉姑娘,何苦设局上来纠缠?”若弨辩解。
“你错了,我要纠缠的,可不是婉楠,”太子殿下摇摇头,望着一脸较真的若弨。
“得知芙蓉给你下毒,我确实有些生气,”太子殿下煞有其事,装一幅生气样子,“但我转念一想,你是谁?你是我仙界太子的贴身侍女,堂堂若弨鬼仙是也,人间小毒岂会伤你?”
“既然伤不到你,正好助我演一出戏,我让翁仑将芙蓉伪装成受尽折磨模样,为的,就是试试那位芙蓉姑娘心上人,龙子青。”
“龙子青?”若弨思索半天,恍然大悟,“你是说,龙子青会来救芙蓉?”
“不好说,我与此人接触不多,交手却密。他并非残暴蛮横之人,只是人手太多,又背靠皇族,行事作风不得不杀伐果断,免留后患。”
若弨再细想想,摇摇头不同意,“若是真想救芙蓉,当晚在亭下便该救了,何至于得让芙蓉受了刑才来装样子。”
“当日凉亭一叙,龙子青所为,也正是我有些想不通的地方,当晚我明明暗示得清楚,以我远扬在外的好色之名,若两人真如芙蓉所说,爱得死去活来,早该一口拒绝我才是。”
“所以殿下设计,让芙蓉姑娘‘重伤’,引龙子青上钩,”若弨点点头,终于顺清了思绪,“既然殿下觉得龙子青为人不错,有情有义,为何婉楠仙子不肯……”
“龙子青是龙家的人。”太子一口打断。
太子见若弨仍一脸懵,“我是说,龙子青是当年迫害婉楠全家灭门的龙家后代。”
“……”
“怎么,有些惊讶?以婉楠宠妹心切的脾性,芙蓉若真是寻得良人,她还不拼了命渡些仙运护住。岂会这般棒打鸳鸯,伤人伤己。”
“灭门之祸惨痛,婉楠仙子要做到放下,是有些难。”若弨光是想想,都替婉楠觉得难过。
“婉楠经此一劫,也并非坏事。她已成仙,尘缘诸事本就该随过往放下,如她这般执念,修仙得道,难免不纯。”
若弨怜惜眼神,投向卧榻之上的婉楠。
“既然殿下计划已定,为何方才又说,以不变应万变呢?”若弨将茶杯一放。
“你想想,芙蓉刺伤姐姐出逃,会去哪?”太子伸食指敲敲自己太阳穴。
“龙凤阁?!”若弨失声大叫。
太子会心一笑,“既然龙子青不来,让芙蓉姑娘主动去找,结果自然也是一样的。”
若弨听罢,望向婉楠,仙子肉身所伤包扎部位已不再滲血。
只是那么尊贵骄傲,勤奋努力的一位仙子,倒在亲人赐予的血泊里,难免让人婉叹怜惜。
——————————————
龙凤阁阁楼。
白发男子一袭青衣长袍,临于阁楼之上。
一小厮上前禀告,“阁主,云姑娘回来了!”
龙子青眼神一亮,随即紧锁眉头,“如何回的?”
“像是逃跑出来,身上满是血迹,还光着脚。”小厮喘着粗气,看得出为这消息,费不少脚力。
“她贯会使手段让我心疼。”龙子青这话让人听不出头绪。
小厮断续问来,“阁主,见,是不见?”
龙子青紧握手中物件,久不回答。
小厮着急,门外阻拦本就闹得不可开交,又众多乡亲围观,实在有些不好看,这才急着等阁主回应。
“不如先请姑娘去偏室?今日风大,眼看要下雨。”小厮提议。
“不必了,去寻双旧鞋,再捡件干净衣裳,扔出去就行。”龙子青冷冷地回。
“阁主……”小厮自是对阁主这命令有些犹疑,见阁主态度坚定,自是前去复命。
小厮刚走,龙子青却因腹中一口凉气,猛烈咳嗽起来,手中的一幅竹青筷,却是不肯松开半分。
门外,小厮为芙蓉披衣,鞋,因芙蓉并不配合,被搁置一旁。
“阁主性情一向如此,姑娘这般作贱自己,又是何苦?”小厮王生已在门外劝了许久,芙蓉依旧面无表情,只呆望着龙凤阁牌匾。
“姑娘现在,已是人间仙阁的芙蓉,不是龙凤阁的云柯,姑娘言行,将来必落他人口实,对姑娘,对阁主,都未尝是件好事。”
芙蓉对其他劝话无感,听着会对阁主受到影响,才缓缓开口问上一句。
“王生,如今天冷,手上的旧伤可好些了?”
“托姑娘秘制偏方的福,好多了。”
“肉伤可医,心病难愈。王生,让我候着吧,我已闯祸不浅,人间仙阁不会放过我,你放心,我只候着,绝不打扰。”
王生瞥一眼旧伤,叹口气,“天冷,姑娘将鞋穿上吧。”
王生正欲蹲下伺鞋,突然听得围观人群中哗然,随即渐渐成群散去。
一顿暴雨开始了前奏,雨滴噼里啪啦往下砸。
终于将四周污秽八卦的吵闹之声冲静。
小厮王生手里攥着鞋子,见雨越下越大,姑娘十分执拗,只好将鞋放下,回屋取伞。
伞不过刚至前门,还未撑开,王生便瞧着眼前的场景出了呆。
大雨之下,阁主龙子青,退了打伞侍女,缓缓步入雨中,靠近芙蓉。
他伸手轻刮下芙蓉眼角,拭去的眼泪,混着雨水,一层一层,反反复复,又再带出不少热泪。
他低头注意到芙蓉赤脚,脚背混着新磨的伤,身上的血水一滴一滴砸进指缝,倒吸一口心疼泪气,捡起一旁旧鞋。
“云柯,”他轻唤,“穿上吧。”
一句温柔令话,竟让姑娘闭眼痛哭出声,她轻抬伤脚,在阁主细腻带领下,顺利进入。
阁主起手,牵着云柯姑娘,在一群小厮丫鬟们窃窃私语中,稳稳进了龙凤阁大门。
谁都没有发现,阁主常年腰间别着的一幅竹青筷,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