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六章 赐婚(1 / 1)弗笙若梦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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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天上稀稀落落下起了雪,一两片雪花缀在红梅上,愈显得红艳艳的花瓣晶莹可爱,沿着御花园向西行去,有一处落梅轩,正是赏梅的好去处。

落梅轩里极暖和,屋外偶尔寒风吹过,便有幽幽梅香从帘隙袭来,沁人心脾。萧晟歪在榻边,怀里捂着手炉,将手中诗作看了又看,那诗正是清寒亲笔的塞北行。

“倒是有几分诗才,”萧晟轻声笑道。

蒋宣坐在一旁的圆凳上,小心打量萧晟神色,附和道:“公主诗才斐然,满座震惊,如今韩清之名文坛尽知。”

“不过闲来胡闹罢,爱卿言过了,”萧晟掩卷浅笑。

“卿执法刚直,朝阳搬出朕来竟不能动摇分毫,昔有诤臣邹忌,敢面刺君王之过,今卿之所为不让古人,当得史书一笔。”

蒋宣忙起身屈膝叩首,“臣一心只求为君分忧,从不为名。世子一案牵连甚广,稍有差池便祸及社稷。且律法面前,皇上亦为之掣肘,公主关心则乱,臣却不能累皇上入泥沼,此臣之职,亦臣之心。”

萧晟抬手让蒋宣回座,“朕既将永宁城托于你,你之心朕又岂会不知”,继而又笑道:“蒋卿倒是心大,故意引朝阳作为,当真不怕她莽撞之下毁你筹谋?”

蒋宣闻言猛地抬头,见萧晟面色如常,才心有余悸道:“皇上圣明,臣僭越了,臣惶恐!”

萧晟轻哼一声,嗤笑道:“说说吧,朕这个女儿可得你青眼?”

蒋宣此刻正像一个无知幼童突然被揭露了精心谋划的小算计一般,闷声道:“臣忝居內史,却浅薄狭隘,从来只将‘男修文武、女重仪容’视为常理,闻得朝阳公主拜名家、习诗文、阅古籍,同皇子一般教养,心里奇之,却不以为然。今有幸得见,好奇之心愈盛,便失了分寸,一探之下,深觉公主才华横溢、聪慧果敢,气度、谋略皆不让须眉,臣每每忆及往日偏见,无不掩面顿足,羞愧难当。”

“依卿之见‘不让须眉’是好是坏?”萧晟状似无意地问道,不露声色将蒋宣的反应收入眼中。

蒋宣骤然大惊,额头冒出冷汗,这个问题他不敢答,甚至不敢深想,只得低眉敛住眸间神色,“臣不知。”

忽然之间,屋外传来一阵吵嚷——

“御驾在此,世子不可擅闯!”

“我有要事面见皇上!”

蒋宣一听之下,知是慕容长风,正要退下,萧晟抬手制止,示意他立于一旁候着,又沉声向外道:“李仁,让他进来。”

且说慕容长风于内史衙受了杖刑后,与清寒一同回宫,刚至湖心小筑,正巧碰到传旨的小太监,待跪聆圣旨后,他顿时愕然,那圣旨竟是一道赐婚旨,系的是他和朝阳公主的姻缘,他既惊且怒,自幼入皇城,说是侍读实为质子,他为了镇北一忍再忍,如今连婚事都做不得主。公主又如何!圣旨又如何!他想娶之人只一个岚妹,就算刀斧加身亦不能改!

“恳请皇上收回成命,长风不能娶朝阳公主!”

萧晟瞥一眼慕容长风,又扫过站在他身后神态焦急的清寒,淡淡道:“你刚受了刑,神志不清,朕不同你计较,回去吧。”

“皇上!长风从未像这样清醒过,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楚自己的心意,长风早已心有所爱,断不能娶朝阳公主为妻!”

“你心中所爱若是柳重山的女儿,那便迟了,昨日姜候进宫为爱子求娶柳重山之女,朕已应允。”

慕容长风闻言,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望向萧晟的眼睛忽而愤怒忽而狂躁,铁拳紧握,青筋暴起,又狂笑出声,“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仗势欺人!黑白颠倒!是非不辨!我不服!凭什么?”

萧晟漠然瞧着慕容长风疯魔,从广袖中掏出一封密信扔下,冷冷道:“你去问他!”

暗红的血字力透纸背,凛凛不可犯,长风怔住,因暴怒涨红的脸一点一点低下,如雪的信纸上,只一个鲜血写下的字,正是镇北王慕容靖亲笔所书的‘忠’。

……

“父王,孩儿不愿去永宁,只想待在镇北”

“慕容家世代精忠报国,你此去便是为国尽忠”

“可等孩儿长大,去战场上诛杀燕贼也是为国尽忠啊”

“为君生,为君死,君命所在即是忠义所在”

……

慕容长风死死盯着殷红的‘忠’字,眼前仿佛出现了父王那张染尽风霜却坚毅如初的脸庞,羞愧感一寸寸袭来,令他难堪的闭上了眼,这泣血写成的“忠”字就像一记耳光狠狠将他打醒。

慕容长风可以为心中所爱不顾一切,可镇北王世子不行!

静默良久,长风睁开双眼,小心地将落于地上的密信整好放于皇上座边,躬身一拜道:“长风遵旨。”

慕容长风领旨离去,清寒却仍旧待在原地,她捏紧衣角,犹豫了半晌,终忍不住跪下道:“父皇,长风不喜孩儿,孩儿不愿迫他,请您收回成命。”

萧晟沉着脸盯着清寒,一语不发,突然一把将手中暖炉摔到地上,怒极反笑,“好个‘不愿迫他’!当真用情至深!你还当什么长公主?干脆和他离宫去!”

清寒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父皇这样厉声训斥,她脸色刷白,浑身颤抖,想要辩解些什么,却被父皇背过身去冷硬的背影堵住了口,她突然意识到此刻眼前之人只是一个帝王而非父亲,她有无数理由可以说动一个父亲,却没有一个理由能让一个帝王动摇,于是她唯一能做的只有:顺从,退下。

一场大戏锣鼓喧天而来,又在转瞬之间归于平静,蒋宣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样的宫闱之事非他能看,知道的越是详细,往后的麻烦便越是无穷无尽。

“皇上息怒,公主尚年幼,以后自然明白您的苦心”

萧晟刀子一般的目光射向蒋宣,又将戾气慢慢收回,闭了双眼,只说了一句“那个问题朕等你答复”便摆手让他离去。

李仁是被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引进屋的,落梅轩里只余了萧晟一人,他正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李仁忙上前将地上的手炉擦拭干净重新放回萧晟手里,又把他腰间滑落的狐皮大氅往上拉了拉,这才匆匆将隔间里一直温着的汤药端来。

萧晟端着药碗,望着窗外落梅出神——

内贼难除,外敌虎伺,他不敢把这样的江山交给萧宇,于是一日一日强撑着,片刻不敢休息,可纵使熬尽心血,也难与天斗。天道伦常,世人皆不可违逆,可若不违天道,便是大厦将倾,基业覆灭!

他重重放下药碗,眼神逐渐坚定,既然如何抉择都将背负骂名,那就干脆舍了这名,只要蓝沧河清海晏、万世升平,他便再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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