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叫我来可是有事商议?”齐宏喝了一口嬷嬷端上来的茶,说道。
“我找你来,是有要紧的事问你,不然也不会你一回京就叫人带信给你。你在北地为官许久,刚从北地调回来,可有在那边听到梁国兵乱的消息?”林相问道。
“北面战事已息,李将军父子也已回程。难道不是这样?”
“李苛没有回来,是他家二公子带军回来的。”林相别有深意地看了齐宏一眼。
“对,是他家二公子,在北地时我见过,当时我还奇怪,前几年,李将军出征都是带他家大公子李承玄,这几年我不在京都,他家大公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远在北疆,没听说也很正常,前几年......”
北地,大漠、绿洲与草原相融。
大漠里一点白色若隐若现,马背上的姑娘一袭白衣、白绫遮面,在风里飘扬,黑鬃马驰骋在沙野上。
“驾!驾!”阿然捏着缰绳,恣意挥洒。
马儿奔向绿洲。
突然马蹄踏上了几枯草丛中的捕兽夹,马儿发狂似的挣扎了几下,阿然勒紧手里的缰绳,双腿夹紧马肚,整个人几乎和地面平行,和马儿周旋了几个来回,还是被摔倒在地。马儿被刺夹扎得深了,一声疾呼,马儿前蹄高高提起,马蹄闯进阿然眼底,“救命啊!”
一支箭从胡杨林中穿了出来,迅雷不及掩耳射中马儿的脖颈,阿然吓得双手捂住了眼睛,听见沉重的一响,马儿倒了下去,阳光洒了进来。
见马儿中箭,李承玄放下了手里的弓弩,高挑的身材在此刻显得格外魁梧。
阿然颤抖着放下手,看见李承玄湖蓝长袍立于胡杨树下,橙金色的树叶掉在他鼻尖上,不知是谁给谁添了颜色,这一刻闪耀无比。
李承玄弯腰伸出手,指节分明的五指,阿然咬了咬嘴唇,伸出手放在另一只掌心上。
“姑娘一个人在此,可是大漠里的乌疆族人?”
阿然点了点头,“你呢?看你穿着不像是我乌疆族人,倒像是...梁人?”
“不,我是南朝人。”
“南朝?那不是...”
“我们和梁国在交战。”李承玄见阿然沉默了,“你在害怕吗?”
阿然顿了一下,嘟着嘴说:“我有什么可怕的啊!我阿爹是乌疆的族长,这片土地的王。况且南朝与梁国交战,和我们乌疆有什么相干。难不成长得这么和蔼的刚刚救了我性命的公子会要了我的命不成?”
李承玄笑而不语,转身离开。
阿然眨了眨眼睛,见李承玄没回答就走了,立刻追了上去。
“你们南朝人都这么无礼吗?”
“喂,我跟你说话呢...”
“你难不成要走回去?你没有骑马吗?”
“喂...你不说话会很闷啦...”
须臾过后,李承玄听身后脚步声仍不绝,忽然停住了步子,阿然低头走路,迎头撞上了李承玄的背脊,“你要跟我到何时啊?”
阿然两只手叠在身后,“那你...你杀了我的马,我怎么回去啊?”
李承玄皱了皱眉又立马松开了,“行,那你跟我回营地,我赔了你的马,就请你离开。”
一路上俩人都没有在说话,只有阿然在哼着小调......
数月后,李承翊收到了李承玄的家书:承翊,我和父亲一切都好,代问母亲安。前些日我遇到一个乌疆的姑娘,秉性与六妹妹颇为相像...前方战事恐还需数月,照顾好家中,勿念。
李承翊微蹙了眉头笑了笑,“大哥头一次在家信里提及旁人,居然还是个女子?”
...
“李承玄!我今天给你带了乌疆的羊肉和奶茶!李承玄?”阿然提着一个羊皮包的木头篮子,东帐西帐的转了个遍,李承玄从父亲帐中撩开帐门遥遥看见阿然,不知所起地咧了咧嘴。
李承玄就这样看了阿然许久,久到阿然朝他招手都看不见。
“李承玄!我满世界找你,叫了你这么久,你怎么不应一声啊!我嗓子都喊哑了!哝,这个给你!”阿然抱怨着,边说边把盒子塞到李承玄怀里。
“你今天怎么来的?”
“骑马呀,我还能怎么来。”“你快尝尝,这可是我特地给你送来的!”“走走走,去尝尝!”说着阿然就推着李承玄向膳帐走,李承玄乐着被阿然这么推着走。
“你跑这么远,就来送个饭啊?”
“什么叫就来送个饭!不好吃吗?”
“你这个女人脑子怎么...想法异于常人呢?”
“哦我听出来了!你说我不正常?”
“......”
...
“你今天怎么想到来草原找我啦!”阿然看着李承玄从远处策马而来,兴奋地挥起了手里的素脩。
“你不是老说要带我看看这里的景致吗,所以我就来了。”草原上风吹草低,他真的向她走了过来。
“你看我们乌疆,天云相接,树影摇晃,多漂亮啊。”
“是啊,真漂亮啊。”
“回去的路你背我吧。”李承玄没有回答,只是弯下了腰。
“要不你娶我吧。”李承玄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
“公子,老爷找你。”
“父亲,这样不可!这岂不是要拿乌疆全族做替死鬼!这不可啊!”
“我知道!可这是圣上的决断,想是林相给他出的主意。我知道这样做对乌疆是灭族之难,但战事久持不下,我方伤亡惨重,为今之计要想结束战事,这确是个可行之计!况乌疆虽不隶属梁国,但久与梁国来往,贸易生计也多有依附梁国。而且,只要我们行动及时,乌疆是有可能逃过覆灭的。”李苛眉头紧锁,无奈的说道。
“是!父亲!兵不厌诈不错,但不能拿无辜之人的性命做赌注啊!”
...
“当年,李承玄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把本该引去乌疆营地的梁军引向了我军营地,伤亡惨重,圣上震怒,黜了他的官职,不得再为官。”
“那真是可惜啊!他家大公子文才武略样样出众,就这样埋没了。”
“马有失蹄,人有失足,他也算是为当初的过错承担了责任。”
“说起李家大公子,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儿来,听林兄刚才说,李承玄被圣裁不得再干涉政务,我在北地为官时,那边有一户人家,经商富户,经常给当地贫苦百姓救济,派粥施粮,为当地百姓所称道。我身为朝廷官员,都自愧不如啊!哈哈哈!”齐宏边说边捋了捋胡须笑道。
“经商富户?”
“对,后来我还特地上门拜访,才得知,那家主事的人是受了李家大公子早年的恩惠,想要报答他,李家大公子只是说,那就把恩报给百姓们。多好的哥儿啊!唉!”
林相听了之后低头沉思。
“好,林兄就送到这儿吧!我们就先走了。”齐宏在林府门口说。
“好,那我就不送了!”
“喂,臭丫头!我走了!改天找你玩儿!”齐维朝着林相旁边的林虔喊道。
“你叫谁呢你!”
林虔被林相瞪了一眼,雷声大雨点小地越说越小声儿,最后变成了嘀咕,往后向林相背后窜了窜,只露出一个脑袋,扮凶地朝齐维举了举拳头。
有一双眼睛渐渐黯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