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南山王府的人都退回各自的地界。百花山庄已经按照颜夕的意思操办起了婚礼。
颜夕送祁城三父子出门的时候,李慕宸罕见地出门相送。
颜厉武素来是看不惯他的,只拱了手,便算是分别了。
马车走出了城,颜夕才幽幽回转,对李慕宸说道,“此番战事,颜临和颜婴对殿下多有改观。看来,殿下才德兼备,民心所向。”
她难得称赞他,他却并不在意。
“王爷没和族长说起婚事?”
颜夕若有所思地说,“正值多事之秋,凡事还是低调些,族长会理解的。”
两个人肩并着肩,走在通往东苑的小路上。
远处,颜潇带着随行的丫鬟蒲儿,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我寻摸着,再过些时日,朝廷的旨意就会下来。这趟芸城,来回也要六日多,我恐怕赶不上,有劳殿下留在府中代为接旨。”
突然,李慕宸拉住了她的手。
颜夕想挣脱他的手,却被紧紧握住,警惕地环顾四周,察觉无人,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你做什么?”
他的一双猫儿似的眼睛泛着红色血丝,像是激动的小兽。
“你分明就不爱苏默!为何要嫁他?”
他脱口而出这句话,像是藏在心中许久。
她以为他会藏在心里,永远也不敢说出口。
他执拗的模样,紧锁的眉头,幽深的化不开的情绪,像极了从前。前世,苏默死在禁军剑下,他姗姗来迟,也是这个模样。她抱着苏默凉透的尸身,坐在冰凉的夜里,嚎啕大哭。
她不怒反笑,绽开一抹蛊惑的笑,“那殿下觉得,我爱谁?”
东苑的门关上,只剩下他们二人。
李慕宸神色有些慌乱不定,别开了脸。她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狠狠地掰正了,正对着自己。
“其实殿下,少年英雄,模样也尚可,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人选……”媚音惑人。
她踮起脚来,缓缓地凑近他的唇。
他的脑袋里仿佛轰然炸开了,浑身的感官都冲到了脑门。她身上的香甜气息,萦绕在鼻息,他刺激得浑身忍不住发抖。
眼看着要亲上的瞬间,她骤然后退,露出戏谑的笑容,看着他那满脸迷情骤然被浇了一盆冷水的样子。
“殿下年纪尚轻,男女之事来日方长。”她伸出手抚过他那双薄唇,在他耳畔轻声说道,“别忘了,殿下能有今日,全因我如今还是南山王。”
言下之意,她若女儿身暴露,便失去王位,他也连带着失势。
她眉眼含笑,推门离开东苑,独留李慕宸一人在院内失神。
最后的一句话,点醒了他。
一阵风吹来,敲打着门窗,李慕宸抬眼,屋内站着颜潇。
猩红的眼,盛着泪水,难以置信地望着院内的长孙殿下。她住过东苑,熟悉这里的路径,因拜帖接连被拒,她索性偷偷溜了进来,不巧,竟然撞上了这一幕。
“原来殿下喜欢的是颜夕?”
“你怎么进来的?”他低声质问。
陌生又疏离的声音,让颜潇落下两行清泪,“当日殿下不嫌弃臣女毁容,悉心为臣女上药,臣女感激不尽。连日来想向殿下亲自道谢,不料拜帖几次被拒,故趁守卫不备,偷偷溜进来,想见殿下一面。”
“你不必谢我,本王也只是看在颜夕的面上。”他说的实话。
颜潇笑了,涕泪夹杂,额上的青筋爆出,笑得诡异。
“臣女知道了,多谢殿下明示!”她擦去了脸上的泪痕,就此告退。
颜潇带着婢女蒲儿,收拾了行囊,告别了南山王府。
走在南城的街道上,蒲儿觉得不妥,便问她,“小姐,咱们不辞而别,南山王爷要是怪罪下来……”
“够了,不准你再提这个人!”
“小姐……”蒲儿长叹一声。自家小姐这些日子来,性情越发古怪,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了。
“那咱们是回宿城吗?”蒲儿问。
颜潇伫立于人来人往的街道市集,天下之大,竟没有她容身之所。
“父亲对南城俯首称臣,连累我处处要低人一等,我不认命,我非要为自己挣个前程。”颜潇眼睛一亮,看见前面停着彭城梁家的车马。
“小姐,是梁公子!”
颜潇寻声看去,梁德坐在酒肆之内,与几个华服男子推杯换盏,一脸谄媚逢迎。
她素来是看不上梁德的,可如今,她必须要抓住一切的机会。
“梁公子!”
梁德抬眼,竟是魂牵梦萦的颜潇,他心里的欢喜几乎要漫出来。
“潇小姐,快快,请坐!”梁德忙起身为她招呼了座椅,前后伺候着她落座,见她只带了一个奴婢,好奇问道,“王爷怎么就让一个丫头护送小姐回家?”
“王爷事忙,或许顾不上了吧。”
“那怎么行?”梁德想到了什么,“该不会王爷还为上次的下毒一事记恨小姐?”
颜潇面露惆怅,不言不语,却默认了梁德所言。
“岂有此理,堂堂南山王,竟然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
颜潇故作温柔地劝慰,“多谢梁公子仗义,王爷是南山的天,庇护着南城一方,只要百姓康乐,其他的,潇儿并不在意。”
梁德心疼不已。
颜潇看向同席的二人,问道,“不知这两位如何称呼?”
梁德压低了声音,“这两位是凌王府的密使。”
素闻三王派系在南城安插了细作,如今一见,果不其然。颜潇与此二人颔首过礼。
“梁某有要事在身,潇小姐一人上路,梁某着实心中难安,不如就让我的亲随护送小姐上路?”
颜潇琢磨着,梁德这厢刚见过凌王安插在南城的人,接下来八成是要去谒见凌王。
“那怎么行?梁公子出门在外,每个亲随保护怎好,如蒙梁公子不弃,潇儿愿与梁公子做个伴,待公子事毕,我们一同回城,如何?”
美人相伴,梁德自然乐见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