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九十七章 乞巧节(1 / 1)易上分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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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东岚国皇帝三次御驾亲征,踏平西陵、南拓,剩下的北越一国,也已献上降书,甘心归附于朝廷,每年纳贡上岁。

颜临如今不用驻守百赭,他在平定西陵一战中,立下显赫战功,皇帝册封他为镇安侯,在两年前,将前南山王妃宋繁花,赐给了他。从今往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昔日的南山家臣,分散在全国各地,安居乐业,一如她当年所愿。

刘予钦不知如何触怒了皇帝,被发配至黑沼之地,而素秋,则在三年前嫁给了封洛。颜夕对此颇为意外,但是转念一想,那些年的朝夕相处,素秋也许早就对封洛动了心。

颜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梳着分霄髻,两肩披着如瀑长发,浓眉大眼,鼻头尖尖,擦了胭脂的脸颊泛着红润的光泽,点绛唇瓣娇艳欲滴。她穿着一身鹅黄色对襟襦裙,像个邻家的姑娘。

颜婴一早在法华寺做完了功课,用了早膳后,和一群僧人在地里翻土。

除了山坡上的二十多亩,还有山脚下的三十多亩,都是法华寺的产业,放眼望去,烟雾缭绕之地仿佛仙山,与那座再也没寻到的善云山,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如今身为俗家弟子,终日聆听佛音,体内的麻魂散毒瘾渐渐散去。

幸亏他命大,颜夕徘徊京都之时,遇见了迷惑颜婴的那名艳女,或许她对颜婴心怀内疚,给颜夕送了一枚解药。只是解药只能解毒,却不能解瘾。颜夕本想从她口中问出幕后主使之人,没想到她宁死不屈,颜夕只好作罢。

一路上的和尚,见了颜夕,纷纷低头闭眼,喃念“阿弥陀佛……”那个看见她来,一身简朴灰衣的男人,笑得憨憨的,正是颜婴。

“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怪不习惯的。”

颜夕将手中的饭盒放在地上,拿了帕子给他擦汗。

“今天可是乞巧节。琪琪约了我去逛市。”她扫了远处模样俊俏的和尚,他叫泽心,六岁剃度,如今刚满十八岁,向佛之心坚如磐石。颜夕与他聊过几回,却没见他笑过一次,颜夕平日就喜欢逗弄他,每次他都是充耳不闻,视若无睹,冷冰冰得不像世上的人。

“泽心师傅,我若是碰上哪家的英俊少年,往后就不来烦你啦,你可得帮我念经祝祷。”

“你还想老牛吃嫩草?”颜婴揶揄,偷偷看了一眼泽心,神情怪异地劝诫颜夕,“你别总撩拨人家小和尚,万一让人家动了凡心,多大的罪过。”

颜夕一笑,“知道了。”

和尚的心坚定着呢,眼中哪里会容得下她?

淮安县的花市,是一年中最盛大的市集,她这些年去过不少的地方,自然是看不上这小地方的盛会。但是,这也是守着颜婴在法华寺赎罪的漫长枯燥的日子里,难得的余兴了。

琪琪是城中万宝斋的老板娘,一双眼睛,看珍奇宝物精准,看俊男美人更准。

乞巧节,远近的妙龄少女们纷纷出了闺门,也许是因羞于示人,不少人又兴起了戴面具,各色摊子上挂着各式奇形怪状的面具。

她和琪琪各自买了一个青鬼面具,手挽着手,游荡在花市里。

往来穿行的人,络绎不绝。

“梁红写信回来了,不过是普通问安的信,梁大娘非要拿着信,让县里给她盖园子,县太爷请了乡绅富商去,你猜怎么着?没一个人肯出钱的,那场面……给我笑的。”

“想不到如今,百姓们都敢和权贵们叫板了……”

“她算哪门子权贵,不过是封了个美人。”琪琪想到了什么,“去年,那个狗头县太爷贪污治理沼地的五百两银子,被告发之后,可是判了斩立决,一点儿不带姑息的。如今,谁还敢以权谋私……”

颜夕微微一笑,“梁大娘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那是自然,梁红也可怜,摊上这么个娘。全靠你为她画了秀女像,要不然,我看她未必能脱离苦海。”

巷子里传来了一阵酒香,她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勾走了,耳边还回荡着琪琪喋喋不休的唠叨,她脚下却有些走不动道了。菊香斋新上了南燕的香粉,琪琪全身贯注地试用,手一松,颜夕就顺着酒香走了。

居然是桂花陈酿,难怪如此得她心意。她拿着葫芦,装了满满一斤,狠狠灌了一口,顺滑醇厚的口感和鼻息间萦绕的桂花香,让她已然醉了。

上弦月高挂夜空,她提着个酒壶,摇摇晃晃地走着,想去找琪琪,却发现自己已经迷了路。

酒醉迷糊之间,双眼仿佛蒙着一层淡淡的薄雾,一个身影,瞬间让她的心一紧。

想不到这穷乡僻壤,还能遇见这般体态风流之人,颜夕暗笑,像个傻子一般痴痴跟了上去。这人戴着一张火鬼面具,比她高了一头,锦衣罗衫之下,隐约可见格外结实的身躯。

“想不到,本姑娘今晚走了桃花运。”她似醉非醉,提着酒葫芦,踉跄几步,跟着这人上了拱桥。

淮安遍地是交汇穿梭的河流,石拱桥亦是遍地开花。站在拱桥上,依稀看出远处的人群熙攘,她果真是越走越远,离繁华中心已有百多米。

她看见这人手上提着的一壶酒,憨憨笑道,“原来,你也喜欢桂花酒?”

听见这醉醺醺的声音,那人身形一顿,转过身来。

颜夕伸手去拉他的袖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那人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她的面具不小心掉落,她憨憨地抬头,问,“美人,给我看看你脸好不好?”

这样明目张胆的调戏,并没吓退这人。他站立,身体仿佛冰封了一眼,双拳紧紧握住,用力得指节都泛白了。李慕宸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那副秀女图,着实像极了颜夕的手笔。他借着微服出游,来此一趟,买一壶她最爱的桂花酒,竟就遇见了她。

他东征西讨多年,遍寻她不得,就在这么一个叫不出名字的穷乡僻壤,遇见了她。

颜夕见他呆愣着,没反抗的意思,便笑着上前,去摘他的面具。

火红的面具被她丢在地上,应声而落的面具下,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颜夕的心一紧,酒醒了大半,转身就逃,被他一手拉住。

“我明日就回京都了。”

她脚步一顿。

“你过得如何?去年,颜临立下大功,朕大赦天下,如今颜婴已不在逃犯之列,你可知道?”

颜夕愣了愣,和颜婴这些年来东躲西藏,过着与朝野隔绝的日子,如今听到这个消息,意外之余,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感觉。

“臣女代颜婴谢过陛下。”她微微欠身,疏离而有礼。

李慕宸眼底微颤,涩笑,“这些年,颜临竟是一点消息也不肯透给我,派出去的耳目也没有一点线索……”

“我没告诉颜临……”

她不忍心,出言打断他,“陛下身系社稷,万金之躯,不好孤身在此逗留,封洛可在附近?”

见她神情松动,他缓缓走到她身旁,强压住心头的诧喜,声音却还是藏不住的颤抖,“如今封洛入了禁军,我从西陵过来,部队驻扎在城外。”

颜夕想起来,东岚国君前些日子一直征讨西陵,如今应该是凯旋班师回朝。

“怎,怎么就到这儿了?”她轻喃,未免太过凑巧了。

皇帝小心翼翼地解释,“出征前得了幅画,依稀觉得是你的手笔,那画上的秀女自称是此处人家。路过此地,恰巧听说此处有灯会,便想来看看。”

那是她给梁红作的画。她那时没有银钱,镇里的画师不肯给她画得好看。她的画作流传于世的不多,如今想来,大多都被他收了去,这些年了,他竟还能一眼就认出。

颜夕看了眼他手上的酒。这些年,他还是循着她的轨迹寻找,孜孜不倦得让人心疼。

一双眼蓦然盛满了泪光,愧疚地低下头。

“对不起。”

“道歉做什么,作茧自缚的是我,和你无关。”他嘴角泛起一抹笑,温柔而醇厚。

天空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来得如此突然。他扬起宽大的袖子,为她遮挡,两人齐齐奔向远处一排排的瓦房的屋檐下。并不宽敞的地方,他侧身将她护在身下,狂风骤雨将他的衣袍吹得啪啪作响,湿了一片。

“天公不作美,好不容易重逢,竟是这样的窘境。”他说,想了想,又补充,“幸好是这样的天气,叫你无处可躲。”

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被吹得翻飞,里面的红烛火焰攒动,映着他忽明忽暗的脸庞。她抬眼,对上他眼中的笑意,心中的愧疚更盛,眼中酸得厉害,看向他都隔着模糊的水光。

琪琪撑着伞寻来,看见了和颜夕并排站立的这个丰神俊朗的男子。她一眼就瞧出俩人的关系不凡。依着颜夕素日不拘一格的性子,此时站在那人身侧,拘谨不自然的模样,绝不是普通朋友。

“寻了你半天,怎么跑这儿来了,这位是?”

“一位朋友。”颜夕涩笑。

“哦,倒是有缘呢。这场大雨来得不巧,如今灯会都散了,你们若是回家,即便撑伞恐怕都得淋个湿透,不如去找家客栈住下?”

琪琪递来一把伞。雨水劈里啪啦地落在地上,仿佛要将地面砸出一个洞来。李慕宸打开伞,与她隔开一个恭谨的距离,将大半的伞盖都落在她头上,走了几步,他自己却湿了大半。抬眼看了眼他,颜夕蓦然依偎进他的怀里,环臂搂着他的腰。

他温暖的体温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和呼吸,将她笼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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