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王妃入了颖王府不过月余，颖王便一病不起，眼看大限将至，朱弘治下了旨意，命张贵妃代表皇室出宫去颖王府探望病情，张贵妃便请旨让张明仑同行，朱弘治应允，这是自张贵妃入宫后头一次出了皇宫。

皇家马车出街，街上行人被驱离，张明仑陪着张贵妃坐在马车中。

“听说自那位颖王妃娘娘进了颖王府当了颖王妃之后便受尽了折磨，那颖王是个爱折腾的，听说被折腾死的侧室也不少。”张明仑道。

贵妃冷笑一声，道：“她练的不就是魅惑之术，不正合了颖王的喜好，如此妖艳魅惑的女子在自己身边，他颖王又岂会放过？自然是要变着花样的折腾她。我听说颖王用鞭子将她打的皮开肉绽，后背上又给她纹了花样，想她原来养在宫中时，也是细皮嫩肉，肤白无暇的娇贵娘娘。”

张明仑同样身为男子，却不解颖王的做法，叹道：“他果真变态至极，可怜了那些被他相中买来的女子。”

张贵妃摇着手中的金丝绣面玉骨扇，道：“许是幼时受了虐待的缘故，他的生母生的极美，可惜没有家世，位分又低，连带着他也不受官家待见，他的生母便只盼着他能成材，于是，一有行差踏错的事情便将他吊起来抽，或是用簪子刺，还专挑看不见的地方打，想来她生母此举让他心里对女子有了仇恨，便将幼时所受的苦楚都报复在了女子身上。”

张明仑道：“这样说来，他幼时也甚是可怜的。”

张贵妃道：“我还听说，颖王将颖王妃折腾够了之后便将她关进了马厩，日日与畜生同食同寝，也是备受折磨。”

张明仑疑问，道：“颖王妃好歹是伺候过官家的，颖王竟不顾及这点吗？陛下也不过问吗？”

张贵妃道：“颖王妃与朝臣勾结，坏了规矩，又瞒了自己的出身，在宫中大施蛊毒，陛下早就容不下她了，她的生死陛下自然不管。颖王若是个周全的人，便不会生出这许多丑事坏了宗室名声，他本就对皇宫充满了厌恶仇视，颖王妃是从宫里出来的，既落到他手中，哪儿还顾及的了她从前是谁？”

一行人到了颖王府前，献小王爷携府内众人在门口迎接，唯独不见女眷。

随行的最低等的女使跪在马车前作为脚踏，佩蓉扶着张贵妃踏在其上下了马车。

待张明仑下车时，他对跪在地上的女使道：“你是柔弱女子，怎禁得起我男儿之身的踩踏，你且起身到一旁去站着吧！”

女使谢恩后起了身弯腰站到一旁，苏禾扶着张明仑缓缓的下车。

献小王爷跪到贵妃面前请安：“小王问贵妃娘娘安？”

张贵妃唤他起身，道：“我一切安好，小王爷快起来吧，你是宗亲王爷而非普通朝臣百姓，本宫只是贵妃位分，受不得你稽首之礼，这不合规矩。”

张贵妃说罢带众人朝府内走去，张明仑跟在身后扶起了献小王爷，低声道：“姑姑既已应允帮你，便不会轻易反悔变卦，你也不必刻意讨好她的，姑姑本就不是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人，小王爷还是谨慎些好，莫要让旁的人抓了什么把柄。”

献小王爷本也是心中有些无底，自己自幼只有母妃在身边，宗室人大都因避险的缘故不愿同他走近，亦是不会帮衬他的，现在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帮他夺嫡，心中自然是万分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注意了，愿意帮他的人转脸便不愿相助。

张贵妃到了前厅正堂，十几个女眷早已经跪在那里，脸蛋看着都是白白净净的，但手上脖子上却满是淤青，佩蓉将上首的桌椅仔细擦了擦，张贵妃方才坐下，问道：“颖王妃何在？颖王的身体如何了？”

女眷们皆跪在地上，闷着头，唯唯诺诺的不敢回话。

此时，跟在后头的献小王爷入内，拱手答道：“回贵妃娘娘话，颖王妃……现下怕是不能过来请安回话，今早太医已经回话，颖王怕是就不成了，也就能撑上一时三刻，小王奉官家之命，前来主持颖王府事宜，但是奈何颖王府里女眷较多，小王尚未成家，对后院女眷之事实在不懂也做不得主，只好奏请官家派个得力之人来主事。”

张贵妃环视堂中众女眷，心中觉得万分不忍，叹息道：“凡是强买来的，将卖身契还回去，给笔银子，都放回家；凡是自愿进来的或是被恩赐送来的就留下，看颖王有什么安排再决断。”

只见堂下众女眷纷纷大哭频频叩首谢恩，原来跪在下面的女子竟都是颖王从民间强买而来。

张贵妃不忍看此，辗转去了颖王寝室。

张贵妃隔着床幔坐在外面，语气冷冷的问道：“颖王应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可还有什么未了之心愿？”

床幔内传出一个男人微弱的声音，气若游丝：“我……我自知我不成了……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王妃……为我殉葬……”

张贵妃曾想过颖王妃或许会被折磨死，或许会为着自己的尊严而自裁，殉葬这种死法她倒是忘了，凡是皇室宗亲，除了有所出的女眷，都是可以要求没有生育的妃妾殉葬的。

床幔内传出呓语：“母妃……我们要见面了，我带个人让她来伺候你，你定会觉得她同你很像的，我那天趴在门缝里看见你被活活掐死，你疼吗？没关系，疼过了就好了，等疼完了你会永远活着，母妃……等见面别再打我了好吗？我努力读书，我会让父皇喜欢我的，别打我了，我疼……母妃……我疼……”

随之，床幔内没了动静，张贵妃着身边的公公进里面查看，一看发觉颖王已断了生气。张贵妃未说它话，起身便出门去了。

一出门她看见院里跪着许多奴仆，乌压压的满院子人，一个个垂着头不哭泣也不说话，既无半分哀伤，却又死气沉沉。

“颖王身殒，你们的身契自会重新发落，在未发落之前，做好自己的本分事，丧礼一事必要办得风光妥帖，否则便不要想着能再投身个好门户。”张贵妃立于门外厉声道，张明仑与献小王爷分站在其左右。

众人叩首应允，天色渐暗。府中小厮搭着灵堂，婢女挂起桑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