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之将黑驴拴在堂外,随即施施然迈入堂中。
四人中的大哥说道:“贵客远来,自当盛礼相待。诸位兄弟,速速取些吃食来。”
看着顾念之淋湿的道袍,他又说道:“再取些木柴,为道长暖暖身子。”
余下三人忙应了一声,走出正堂,朝着西面而去。
“还请道长稍待。”
大哥微微行礼。
“无妨,倒是我打扰你们兄弟相聚,引出这麻烦,做了回恶客。”
顾念之瞧见这堂中地面似是有人经常清扫,并无灰尘,顺势坐下,揉了揉腿,笑道:“这骑驴初时尚觉新鲜,时间久了,只觉得大腿内侧磨得难受,倒变成一种煎熬了。”
‘这道士也是个妙人。’
大哥本是惧怕桃木剑的威能,才请顾念之入内,如今闲聊片刻,见顾念之毫无架子,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
少间。
三兄弟拿着肉脯、果干,提着一坛密封的大红酒坛,抱着数十根干柴,一一摆放在顾念之面前,随后坐在了大哥旁边。
那黑衣黑冠的二哥对着柴堆轻轻吹出一口气,里面倏尔浮现一点星火,随机滚滚燎开,火舌升腾,熊熊燃烧。
温和的暖意驱散了几分道袍上的湿气。
顾念之还未吃过干粮。
见到面前吃食,也有几分饥肠辘辘的感觉。
‘看起来分量倒是不多。’
顾念之捏起一块肉脯,刚想放入嘴中,动作却迟疑起来。
他分明感受到一股炽热的视线,正死死盯着他!
顾念之转头看去,那黄衣的小胖子目光直直,盯着他手中肉脯,喉头鼓动,隐约间有咽口水的声音响起。
再看其他二人,也低着头,默默无言。
此情此景,大哥脸色微红,坐立难安。
顾念之念头一转,便明白缘由,不由得莞尔一笑:“诸位何必拘谨?这些东西都是你们自家的,肯拿出来与我分享,我已经是很感激了。几位也速速开吃吧。”
“道长此言大善!”
大哥还没说话,黄衣胖子就一拍大腿,大声赞同。
另外两个兄弟也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大哥。
“吃吧,吃吧。”
大哥无奈说道。
三人瞬间欢呼着加入。
时间飞逝。
五人已是酒足饭饱,眼花耳热。
顾念之倒是还好,经历过现代白酒的洗礼,这坛酒虽是回味悠长,但度数比白酒要低多了。因此他只是身子骨有些发热。
那兄弟四人倒是醉的狠了,或趴或躺,神色迷离,一身酒气。
神色恍惚间。
却见那黑脸的四弟忽然神色哀痛,放声大哭起来,吓得其余三人纷纷出言劝慰。
“这位发生何事,为何如此伤心?”
顾念之好奇问道。
大哥打了个酒嗝儿,喷出浓浓酒气,低声说道:“道长有所不知,我这四弟是个痴心儿。曾经有一陈家小娘子路过此地,他对其一见倾心。但碍于人妖之别,我这四弟也只能落个单相思。”
“那小娘子是临安县人,四弟偶尔会偷偷跑去县城,远远观望。昨夜他又去了,偌大县城却不见那小娘子踪迹。他忙问了几个交好的精怪,得知小娘子竟是被她那狠心的父母,当做祭品,今夜便要送予乌将军!”
生祭活人?
顾念之面色一沉。
一旁黑脸汉子仍在哭哭啼啼,令人心烦意乱。
“你们可知这乌将军乃是何许人也?”
大哥答道:“这乌将军乃是临安县中,将军庙所供奉的一尊妖怪。凡人愚昧,误以为是神明,认为有呼风唤雨、改变天象的能力,因此每年都以妙龄少女,作为祭品献上,以求一年内风调雨顺。”
呼风唤雨?
顾念之的神色变得凝重。
若真是如此,这尊妖怪实力之强,还要超出他的预料。仅凭一口桃木法剑,能不能胜出,还真不一定。
“不过,”大哥话头一转,“那只是凡人肉眼凡胎,误将天象变化与那乌将军联系在一起。这厮虽然实力远超我等四兄弟,但道行仍是浅薄,只需数十壮汉,刀斧劈落,顷刻化为肉泥!”
“原来如此。”
顾念之若有所思。
接着他又与这位大哥详谈片刻。
等到该了解的都差不多时,他才从地上站起身来,向庄外走去。
“麻烦诸位替我照看一下这头蠢驴。”
“道长这是要去何处?”
大哥连忙追出堂外,问道。
顾念之已经来到栓驴的树前。
他从驴背上取下那口精钢长剑,挂在腰间,又将褐色包裹中的物件取出,包住手中那口桃木法剑,转身笑道:“陈家小娘子何其无辜,顾某此去,自是为了助她脱困!”
“道长……多谢!”
大哥躬身行礼。
“你无需谢我。我此番行事,并非为你四弟。”
顾念之先是侧身避开这一礼,然后才神色严肃道:“我只是不愿见无辜之人,枉死于妖怪之手。路见不平,拔……”顾念之卡壳了一下,“剑相助,理所应当。”
说罢。
转身大步而去。
只留大哥一人独立堂外,慨然叹曰:“道长殊绝意气,吾等自愧不如!”
……
道中。
顾念之眼神明亮,健步如飞。
身上道袍的水汽,已经被篝火烤散了七分。再加上饮了些酒,身子里仿佛有一股微微的热流,因此他此时的状态,竟是前所未有的好。
顺着详谈中大哥指出的方向,顾念之行了不到一里地,就见前方隐隐有高门大院的轮廓浮现。
走近后。
只见这宅院连绵,占地广阔,甚是雄伟。门口处还挂着两个大红灯笼。
院门并未上锁,顾念之径直而入。
只见曲折的走廊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挂着一个大红灯笼,颇有几分喜气洋洋的感觉。
顾念之穿过走廊,来到正堂,发现这里也是灯火通明。
铜黄色的金属底座宛如枝繁叶茂的大树一般,生出许多枝丫,每根上面都固定着一支红烛,静静燃烧。
而像这样的灯座,大堂中足足有件!
由此可见这宅院之豪奢。
‘就是不知这陈小娘子被安置在何处?’
正暗自思索间。
忽然有女子的呜咽声,幽幽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