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你所求是什么呢?
你这半生,永远都在追随别人的脚步。儿时跟着父亲学琴,虽有所长,却难成大家。
父亲说你,“可曾想过,你的琴声应是如何?”
你摇了摇头。
十六岁时,村中有人提亲,对方是个读书人,是县里府衙的文书,在城里置了一座小院。只是年纪有些大了,早已过了而立之年。
父亲问你觉得如何,你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全凭父亲做主。”
父亲怕你委屈,便没有答应这门婚事。
而后流寇包围村镇,父亲竭力将你送到守卫疏松的地方,要你代替年迈不力的他,逃出去报信。
你害怕被远处唯一的守卫发现,你害怕逃跑的过程中,跨越那道河流时跌落溺水,你害怕逃出后无处可去,你害怕身后的父亲,这一别就是永诀。
踌躇很久,夜里寒冷,你揉揉麻木的腿脚站起来,终于决定迈出第一步,却因为惊扰了草里的兔子,被吓得惊叫,最终连那条河都没到,就被擒住,丢在了贼寇头子面前。
你被关押,被欺凌,被侮辱。
玉清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双臂,身形有些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你如此胆小,如此犹豫。如果你可以逃出去报信,官兵就可以早三天来救援,村里老老小小都可以幸免于难。
而你自己,而你自己也可以清清白白地遇见墨寰,何至于如今瞒他,瞒得如此辛苦!
玉清内心奋力地嘶吼,咆哮,却紧紧咬着牙关,不让只言片语流露出来。
可再怎么用力,泪水还是泄了洪地流出,却是无声地、默默地。
一年了,玉清每天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去回想,就不存在。可今天,不知为何,思绪不知不觉就飘到了那里。
不!那不是真的!那只是一场梦!玉清蹲在地上,深深地把头埋起来。
那都没有发生,那只是我做的噩梦,我被抓住之后,官兵就来了,那寇贼想要对我做什么,却被王爷一剑刺中后背,当场毙命!
对!这才是事实!
陈姑姑只以为玉清是伤心过度,蹲在一旁宽慰。
忽然,屋里传出了一阵啼哭。
是昱华。
玉清猛然抬头,眼底里都是惊恐,陈姑姑从未见过玉清这副摸样。她即便是哭,也是委屈、伤怀、我见犹怜。
玉清一下子站起身,冲进屋内,冲到摇篮边上。一双颤抖的手伸了过去,却迟迟没有抱起他。
“夫人,小少爷哭了,你快抱抱他,哄哄他呀!”
玉清终于还是抱起昱华,搂在怀里,失神地念着:“你是墨国五皇子,寰王的长子啊。你可是他的儿子啊。”
可你,为什么不像他呢?
这句话,玉清没有说出口,她绝望地闭上眼睛,泪水汩汩而流。
终于哄睡了昱华,玉清坐在摇篮边,轻轻地拍着,思绪万千。
玉清,再问你一遍,你所求是什么呢?
前半生浑浑噩噩地过着,毫无决断,你失去了亲人、失去了清白,难道还要再失去丈夫吗?
若是离开了王府,你又能去哪儿?你如何过活?
当初若不是王爷照拂,谁会来你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琴师处学琴?
卖艺吗?说是卖艺,坊间弹琴的女子,有几个不需要迎来送往,卖笑卖色。
若是嫁人?
若是嫁人,又有几个能及得上墨寰的优秀和体贴?
那村头坊间的青年,庸碌无才,样貌憨厚,品味低俗,整日只知道露着胸膛喝酒吹嘘,若是嫁人,难道要嫁这样的人吗?
不!玉清狠狠摇了摇头。为什么!明明是自己先来,明明自己与墨寰才是眷侣,为什么她宋钰一出现,王爷的心就飘走了。为什么宋钰来了,自己就要离开,自己就要颠沛流离?
不!不可以这样。
玉清低头抚摸着昱华。
“你是寰王的长子,娘亲为了你,一定会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