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离见此刻时辰尚早,想来自已多年未见踏足苏府,便起身朝苏府内逛了下去。
苏月离只想看一看昔日的居所,行走间有意回避苏家众人,加上苏月离如今今非昔比,一身武功早已登临绝顶,苏府上下竟无人能察觉。
苏府虽然名义上是苏海城的家业,可实际上,苏府却是当初苏夫人出嫁时,高氏一族出资所建,可以说,苏家的一草一木都是属于苏夫人的。
当年,高彦岚不顾高氏一族的反对,执意嫁给苏海城,忍得高氏上下极为不满,高氏夫妇心疼自己的女儿,只得做出让步,着人与苏海城协议婚事。
可没想到,苏海城却连聘礼都出不起。
苏家祖上乃寒门士族,本就算不上富贵,后代更是混得一代不如一代,等到了苏海城这里,苏家更是只剩大小猫三两只。
苏海城的母亲走的早,母族更是没什么亲人,嫡出的兄弟更是只有一个,混的也不如意,苏家上下除了名声光鲜一点,家底比平民家强不了多少。
以至于苏海城连礼金都拿不出手。
高氏本就不同意这门亲事,如今更是不愿意,可在怎么不愿意,也拦不住高彦岚一心要嫁。
高彦岚是高家唯一的嫡女,高氏名门望族,如何能让自家金枝玉叶的女儿受苦,为了高彦岚的终身大事,高氏只得出资兴建府邸。
苏家地处西北,高氏却盘居南方,为了迎合高彦岚的身份,更为了高彦岚婚后如同置身高家,整个苏府完全仿照高家而建,苏府完全就是高家的缩影。
苏府占地辽阔,高氏又有钱,自然是建得亭台楼阁美轮美奂。整个苏府动用几百工匠,昼夜不歇,花了数月方才建成。
高家这厢在临安城修府,本家更是请了十几名绣娘和能工巧匠,日夜赶工为高彦岚制做嫁衣。
高氏一手操持了高彦岚的婚事,从头到尾,没用苏家出上一分。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高彦岚正式出嫁。
高彦岚拜别父母,在嫡兄高彦阳的陪送下来到了临安城。
高彦岚出嫁的那天,整临安城万人空巷,无数百姓前来围观高彦岚风光大嫁。
高彦岚远嫁,高氏怕委屈了高彦岚,更为了给高彦岚撑腰,高家足足准备了六十六支仪仗,六十八辆马车,数十名仆役,几百护卫,浩浩荡荡前来送嫁。
沿途锣鼓喧天,大红灯笼开路,六十六支仪仗旌旗招展,数百名身穿黑红劲装喜服的护卫紧随其后,胯下高头骏马清一色的黑鬃乌蹄,中间拱卫着六十八辆马车,车身红缎覆盖红花挂顶。
为首的马车赤金琉璃覆顶,乌桐木车厢雕刻长春花开,左右两侧赤金钩花红锦缦低垂,正面星海玉珍珠帘遮挂,四周挂着八支赤金如意流苏銮,整架马车宽阔华丽熠熠生辉。
齐整整的车队一字排开,一眼望不到边际。
苏府门前,苏海城一身赤青色喜服,静候高彦岚。
当苏海城看见眼前浩浩荡荡,占了整整一条街的送亲队时,神色骤然变幻,苏海城知道高氏繁华鼎盛,可从没想过高可岚竟然尊贵到如此竟地。
嫡女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六十六支仪仗,那是除了大燕皇帝天潢贵胄之外,世家嫡女的最高规格。
苏城海只觉得心生恐惧。
是的,苏海城刚开始还觉得,这辈子能取到高彦岚,那是苏家祖上积德祖坟冒青烟,可今天看到高彦岚十里红妆,风光大嫁,苏海城第一感官是震惊,其次是忌弹,紧接着便是恐惧。
寻常人娶妻,那是为了传宗接代侍奉自已,自己取娶了高彦岚,怕是要将高彦岚供起来!
高彦阳远远地便瞧见,苏海城面上露出又惊又怕的神色,心中的不满更是到了极点。
高彦阳策马而出,来到苏海城的跟前。
只见高彦阳锦衣华服,腰间长刀在侧横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盯着苏海城,面上阴沉如水,神情冷厉。
高氏乃武将世家,高彦阳少年便上阵杀敌,死在手上的人不计其数,一身杀气凝炼犹如实质,此刻高彦阳心中窝火,自然是杀意纵横煞气冲天,宛若杀神降世一般。
高彦阳恨不得一刀劈了苏海城,自己妹妹挑的这个夫婿,出身低微相貌一般,从头到脚就没有出息的地方,无能废物到了极点,这样的垃圾哪里配的上岚儿!自己的妹妹,无论是相貌品性,天赋才情俱是一流,自己的妹妹如此出色,当得世间最好的男儿相配,他苏海城凭什么!真是连给岚儿提鞋都不配!
高彦阳从头到脚都看不上苏海城,就算岚儿出了点意外又能怎样,凭他们高氏的权势,谁敢说什么,高家的嫡女还愁嫁不出去?就算他杀了苏海城又能怎样,哪个敢寻他高彦阳的麻烦!
高彦阳不禁伸手扶着刀柄,双目间杀机尽显。
苏海城看着杀气四溢的高彦阳,只觉得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仿佛整个人都置身尸山血海,周身寒意上涌手脚冰冷,动弹不得。
随即又见高彦阳伸手握刀,苏海城更是惊惧到了极点,吓得双腿都软了,直接向后倒了下去,若不是身旁的人眼疾手快地扶了一下,怕是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大哥,怎么了?”高彦真驱着马来到高彦阳的身侧问道。
高彦阳收回手,嗤笑一声,神色间俱是倨傲。
高彦阳不是一个人来的,做为高彦岚一奶同胞的大哥,高彦阳不光亲自来送嫁,还把高氏一族,所有嫡出兄弟全都叫来了。
高彦阳是来给高彦岚助威来的,高彦阳带着高氏众兄弟,就是为了告诉所有人,他高彦阳妹妹,就算是下嫁了,依旧是高氏贵女,威仪不容任何人侵犯!
高彦真看着高彦阳的神色,在一瞧苏海城惊恐的样子,立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的这位大哥,怕是已经出手警告了苏海城一翻。
高彦真看着苏海城毫无骨气的样子,心中也是厌凡到了极点,高氏男儿从不畏惧生死,这个苏海城真是废物至极!真是,太没出息了!瞧他那怂样!
高彦真没好气的看着苏海城,当真是越看越生气,高彦真双手十指搓了搓掌心,真他娘的想揍人啊!
高氏兄弟迟迟不肯下马,苏海城心中恐惧之余,又添了几分怨毒,高氏在大婚之日给自己如此难堪,怕是在整个临安都成了笑柄,高氏真是欺人太甚!
正在双方彊持之时,乐琴移步上前,躬身行礼问道:“大公子,可是出了什么状况?”
高彦阳见乐琴过来,心知无法在拖下去,暗叹一声,翻身下马,对乐琴说:“将岚儿请下来吧!”
乐琴对着高彦阳回过礼后,返回车前,撩起车来,将高彦岚扶下马车。
高彦岚在乐琴的搀扶下,来到高彦阳身前。
只见高彦岚一身赤红嫁衣,广袖流云,衣领层层交叠,青底如意云纹封腰紧束,上坠雪影双环流苏玉配,衣衫上绣孔雀临空下接锦云花开,头戴赤金雀羽冠,耳间是绞丝修翅蝴蝶耳环,胸前挂着赤青嵌鲛珠项链,腕上戴着镂金景福如意镯,足下登着富贵花开纹金线绣鞋。
此时的高彦岚看上去当真是骄如日月风华绝代。
高彦阳看着自己光鲜亮丽的妹妹,心中十分的不舍,双目隐隐有泪光闪动,高彦阳拧了下眉头,而后深呼了一口长气,声音有沙哑地对着高彦岚盯嘱到:“岚儿,你此翻远嫁于此,家中与此地相隔千里!今日一别,山长水远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你一定要多多保重!若是有了难处,立刻传书信与家里,切莫委屈了自已!”
高彦岚听了高彦阳的话,心中亦是难过不己,自己远嫁他乡,从此远离父母亲人,两地相隔何止千里,再见真的是不知何年何月,想到此处,高彦岚忍不流下泪来。
高彦阳这厢和高彦岚说完,目光像刀子一般扫了眼苏海城,沉着脸对乐琴说道:“乐琴,你可听好了!今后在这苏家,哪个敢动岚儿分毫,左手动的,你就给我砍了他的左手!右手动的,你就给我砍了他的右手!若是两手都动了,你就给我把他剁碎了喂狗!你可听清楚了?”
乐琴听了高彦阳的话,屈膝跪伏在地上,口中大声道:“大公子放心!只要奴婢还有一口气在,定然不会让人委屈了小姐!就算是奴婢同意,奴婢手里的刀也不会同意!”
苏海城在一旁听了高氏主仆的话,心中的怨气更是高涨,高氏,这是想干什么!真是欺人太甚!简直罪该万死!苏海城的心中恨意滔天。
高彦阳在度看了看高彦岚,忽然上前伸手深深地抱住高彦岚,闭上眼睛眉头抽动强忍着泪水,深呼了几下方才睁开眼睛,在高彦岚耳畔道:“岚儿,保重!”
高彦岚哽咽着回了一声:“大哥,保重!”
高彦阳紧抱着高彦岚的手臂收了收,随即放开高彦岚,倒退几步,然后翻身上马,高彦阳跨坐在马上,双手牵着缰绳,高声对乐琴道:“乐琴,照顾好你家小姐!”
乐琴屈膝跪地,冲着高彦阳叩拜下去,大声道:“大公子珍重!”
高彦阳骑在马上,深深地望了望高彦岚,胯下骏马原地转了几圈,然后双手扽了扽缰绳,胯下俊马猛然长立而起,嘶鸣一声,载着高彦阳,随同高氏兄弟和护卫一起,飞快着离开。
苏月离伸手摸了摸廊桥下的支柱,既然苏府的一草一木,苏府的每一寸地,连同苏家的每一处产业,都是苏夫人的带过来的,如今苏夫人已经不在了,凭什么还要留给苏家人!属于苏夫人的东西,就算是全都毁了,也不会留给苏家分毫!
苏月离嘴角微动了一下,轻侧着头,像是对着稀世珍宝一般,在次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支柱表面。
注:在大燕,女方在男方门前纵马为示威行为,门前不下马即为不同意婚事,或具有悔婚之意,男方会被人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