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来到下房,此时正值下人休憩时间,见屋内聚了不少下人,有自己手底下的,也有魏婉仪和万秀云院内的。
苏夫人面沉如水,四下环顾了一圈,只见桌上除了酒杯,还散着几颗骰子,地上还有两个酒坛子。
苏夫人深呼了一口气,沉声问道:“说说看!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大丧期间饮酒做乐?”
下人们脸色有些难堪地对苏夫人道:“夫人,我们没饮酒!我们回来的时候就见桌上摆着酒!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苏夫人皱了皱眉头,转而看向魏婉仪和万秀云手下的人,问道:“你们不在各自姨娘院里伺候,来这里做什么?”
两人连忙对苏夫人道:“夫人,是有人传话给小的,说是让小的来这取东西!”
苏夫人闻言不禁伸手拧了下眉心,正待说话,就见魏婉仪和万秀云带人过来了。
魏婉仪和万秀云给苏夫人见礼之后,就问苏夫人发生了何事。
苏夫人大体讲了一下,魏婉仪和万秀云闻言大吃一惊,随即,魏婉仪冷哼一声,神情嘲讽的对着自己院内的仆人道:“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害你?你自己什么身份?值得别人如此费力来对付你?”
仆人连忙冲着苏夫人喊冤道:“夫人!小的没有饮酒!夫人若是不信!大可闻闻小的身上可有酒味?”
其他的仆役纷纷出言附和。
万思燕伸脖瞅了一眼地上的酒坛子,扯着嘴角对苏夫人道:“夫人,酒还剩了那么多!喝得少哪里闻的出来!”
苏夫人低头扫了一眼地上的酒坛子,见酒确实还有很多,不禁皱着眉头不语。
万思燕见苏夫人不说话,低头冷笑一下对苏夫人道:“夫人,我看这些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就是怕夫人责罚,方才推脱自己不曾饮酒!夫人可别被他们骗了!”
众仆役听了纷纷怒视万思燕,张口大骂万思燕心思歹毒。
苏夫人见众人吵吵嚷嚷,沉着声对众人道:“都给我闭嘴!”
众人见苏夫人发话这才闭上嘴,等候苏夫人发落。
苏夫人转头对乐琴道:“乐琴,去报官!”
乐琴应声便吩咐人去官府通报。
魏婉仪和万思燕闻言不禁一愣,两人猜过苏夫人的反应,却没想到苏夫人竟会选择通报官府,两人不禁偷偷对视一眼,随即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万秀云也是愣了一下,张口便问道:“夫人为何不自行处置?报官多麻烦!”
苏夫人深知万秀云品性,奈着性子对万秀云道:“此事涉及国丧,苏府既是大燕治下门户,理应交由官府来解决,如何能私自论处?”
万秀云张了张嘴,苏夫人挥手打断万秀云,沉声道:“都给我等府衙来人再说!”
很快,衙门便派人过来了,领头的正是之前围捕万秀杰的捕头。
捕头进了院子先是四下扫了一眼,而后对苏夫人行了一礼,对苏夫人道:“夫人,可容我进去查验一翻?”
苏夫人点头道:“捕头尽管去便是!”
捕头带着人便进屋去查探,乐琴随后也跟了进去。
过了一会,捕头便出来了,捕头冲着苏夫人道:“夫人,可否介意我将人先行带回衙门?”
苏夫人沉吟了一下,对捕头道:“捕头请便!”
捕头点头朝苏夫人道了声谢,随后便招呼捕快将人押回了衙门。
苏夫人见捕头都将人带走了,便吩咐众人都散了,同时再次警告众人不可在府内寻欢作乐。
魏婉仪等人应声便转身回了各自院子。
白妙姬大有深意地瞅了魏婉仪等人一眼,随即便抱着苏月离转身回屋。
等到第二天,捕头又过来了。
苏夫人连忙让人将捕头请了进来。
捕头进屋之后冲苏夫人行了一礼,随即便对苏夫人道:“夫人,可否将府内的人都叫来,我有些话需要问问!”
苏夫人点头吩咐乐琴将人都招来。
过了一会,捕头见人都到了,便挨个的问话,问的内容都一样,昨天一天都干了什么,可有人证。
等到所有人都问过以后,捕头便起身告辞了。
待到午后,捕头又过来传话。
捕头冲苏夫人行了一礼,继尔开口道:“夫人,知府大人的意思,那些仆役全部杖三十,流放!此事到此为止!夫人就当那些人命该如此吧!”
苏夫人轻叹一声,对捕头道:“有劳捕头代为通传!”
捕头客气回了句:“夫人言重了!”
待捕头走后,苏夫人又命乐琴吩咐魏婉仪三人各抄了百份孝经,同时自己也抄了百份,三天后亲自送往知府手上,平息此事带来的风波。
当魏婉仪和万秀云得知,此事差点连累到正个苏府时,头一次对自己的所做所为感到后悔,十分顺从的听了苏夫人的话,连夜抄起了孝经。
魏婉仪和万秀云搭上自己的人,联手除掉了苏夫人身边小半数的下人,同时也坑了自己一回,随即安份守己起来,不敢在生事端。
半月后新年伊始,新帝下旨,正式改称宣武元年。
宣武元年,由于先帝孝期未满,所有事宜一切从简,新年亦是家家户户不曾高挂红灯,只是在门前贴了对子以示吉利,衣着同样是浅清素服。
待到二月,民间大忌取消,这才一切恢复如常。
宣武元年夏,苏夫人携其子苏月离,苏明朗一起,连同乐琴回乡省亲。
待到苏夫人从高氏回来,已是宣武元年末。
魏婉仪万秀云趁着苏夫人不在府内,联合说服苏海城又招了一批下人进府,以此来分散苏夫对府内的掌控权。
苏夫人回到府后,就发现府内又添了不少下人,招来人一问,得知是苏海城亲自招的,便没放在心上。
苏明朗回府之后,先是去书院消了假,随后又在学院读了几天书,接着便到了例行旬假的日子,便又跑来苏夫人院内看苏月离。
苏明朗来的时候,苏月离正捧着话本看得入神。
苏明朗伸头瞅了一眼,见苏月离没察觉有人到来,便悄悄走到苏月离身后,伸手一把捂住苏月离的眼睛,同时快速抽走苏月离手中的书本。
苏月离只觉眼前一黑,便被遮住了视线,苏月离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狭长的睫毛划过苏明朗的掌心,扫的苏明朗手掌微动。
苏月离伸手覆上苏明朗捂住自己双眼的手,边双手边扶着苏明朗的手,边低声对苏明朗道:“哥哥又来!”
苏明朗朗笑一声,戏谑地对苏月离道:“难道阿离不喜欢?”
苏月离扶着苏明朗的双手微微一顿,随即往下扒了一下,露出艳丽的双眸,扭头回望苏明朗,神情还带着几分羞怯,脸颊泛起一丝红晕,语含恼意地对苏明朗道:“哥哥就会笑阿离!”
苏明朗大笑起来,放下手中的书,而后一把抱起苏月离,伸手掐着苏月离的小脸,满是笑意地对苏月离道:“阿离这是生气了?”
说着,苏明朗将苏月离掂了掂,引得苏月离忍不住伸手环住苏明朗的颈项,将身子紧靠在苏明朗胸前。
苏月离搂着苏明朗轻哼一声表示不满。
苏明朗见状神色颇为遗憾地对苏月离道:“看来阿离是不喜欢我了!那我还是松手不抱阿离好了!”
说完,苏明朗双臂微微一动,装做要撒手的样子。
苏月离只觉得,自己在苏明朗怀中往下滑了一下,苏月离立马搂紧苏明朗,惊声对苏明朗叫道:“哥哥不要!”
苏明朗眨着眼睛问苏月离道:“不要什么?”
苏月离死死地搂住苏明朗,将脸颊埋在苏明朗的颈间,惊叫着对苏明朗道:“哥哥不要松手!阿离喜欢你!”
苏明朗听了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神色,随即觉得怀中的苏月离似乎有些发抖,苏明朗急忙将苏月离靠在桌上,伸手抓着苏月离的双臂想要将苏月离放下,入手只觉得苏月离搂得死死的。
苏明朗连忙出声哄道:“阿离别怕!我与你开玩的!哥哥这么喜欢你!怎么舍得放手!”
苏月离闻言侧脸轻抬了下额头,露出半张苍白的小脸,眼眸间尽是惊慌无措,苏月离声音微微发抖地对着苏明朗道:“真的?”
苏明朗看着苏月离惊惧的模样,心下极为心痛的同时又后悔不已,急忙伸手抚着苏月离的背脊,低头在苏月离耳边温声细语地说:“当然!哥哥最喜欢阿离!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放开阿离不管!”
苏明朗低头哄了半天,苏月离方才心?平稳下来。
苏明朗安抚好苏月离后,伸手抓着苏月离双臂,将苏月离从自己身上移开,忍不住调笑着道:“阿离胆子这么小,以后该如何立府?”
苏月离坐在书案上偏头垂眸,低声对苏明朗道:“阿离为何要立府?”
苏明朗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伸手摸着苏月离的头顶,长喟一声对苏月离道:“阿离总会长大的!到时候自然要顶门立府,操持家业!”
苏月离眼神闪了闪,抿着唇对苏明朗道:“哥哥来不也一样!”
苏明朗沉默了半响,随即扶住苏月离的肩头,语气有些郑重的对苏月离道:“阿离!我与你是不一样的!不止我,你与任何人都是不一样的!你要记住,你才是苏府的嫡子!唯有你,才是苏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除了你之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
苏月离眨着琥珀色的眸子,偏头对苏明朗道:“阿离想让哥哥来做!”
苏明朗的神情有过瞬间的复杂,似是感动又似是心酸,还掺杂几份伤感,随即便恢复如常,继尔慎重地对苏月离道:“阿离,人生一世,有些东西是可以让给别人的!而有些东西,就必须要努力地去维护争取,无论如也不能放手!它像征着你嫡子的身份和尊严,不容旁人来践踏!与喜欢于否无关!”
苏月离垂着头,过了半响,方才轻声对苏明朗道:“哪怕是哥哥也不行么?”
苏明朗十指微缩了一下,面上有几分干涩,却依旧语气坚定地对苏月离道:“不行!”
苏月离睁大眼睛,语气尽是茫然地对苏明朗道:“可阿离很喜欢哥哥!阿离把它们送给哥哥不好吗?”
苏明朗轻笑一声,神情似悲似喜,带着几分宽慰,伸手摸着苏月离的小脸,和声对苏月离道:“阿离的心意哥哥领了!哥哥也很开心!但是属于阿离的东西哥哥不可以要!无论阿离是否把它们送给哥哥,哥哥最喜的都会是阿离!一直会!”
苏月离神情有些怔怔地道:“真的么?”
苏明朗伸手将苏月离揽在怀中,一手抚着苏月离的背脊,一手搂着苏月离的肩头,极为坚定地对苏月离道:“会!哥哥会一直喜欢阿离!无论未来发生何事!哥哥永远会站在阿离的身边!”
宣武年末,新帝下旨,高氏一族尽赴战场。
苏夫人得知消息后,忧心不已,只得耐心等待前线战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