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七章(1 / 1)热点·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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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宫离开时,天色已然转黑,淡白色的半月悬挂在天际,淹没了自己的光华,偷窥着即将陷入黑暗的人间。

我独自一人沿着长乐街缓缓走去,心中五味杂陈。长乐街两侧高墙林立,彷如直插云端,人走在下面,直被这威严压得喘不过气,想来群臣鱼贯而入,都是俯首低眉,弯腰潜行。

我的脚上似乎系上了千金铁块,每走一步都沉重无比,直叫自己疲惫不堪、汗流浃背。今日的事,一幕幕重现眼前,皇上的愠怒,皇后的担忧,宫人瑟瑟发抖的身形,殿中令人畏惧的安静,生死存于一线,我方真正感受到皇家的温度,我也终于明白秦王的举步维艰。

朝堂之上,我猜测道是突厥人设下计谋,构陷秦王,离间李唐君臣。这个说法不过是我临时起意,随便说的,毕竟那粗汉是突厥草原部落人无疑,又如何没有这个可能呢。但是,真相到底如何,却是难以真正说明,秦王必然不会与人勾结,私自接受属地,定然是有人陷害,其目的也确实是加重皇上对秦王的疑心与顾忌,离间父子之间的情分。这人会是谁呢,赵王幽幽浅笑的面容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微微皱起自己的眉头,除了他,想必也没有别人了吧。

或许那突厥人就是他安排的,闯入西市,引起巡防营的围捕,再由他擒获审问,审出秦王的罪行,这样的罪责如果被坐实,秦王便是欺君的罪名,即使经过调查和秦王的一番解释不被坐实,也会加重皇上的疑心和顾虑,从此对秦王更加顾忌,而不委以重任,那句天下人只识秦王,不识李唐,此刻想起来,仍让我不寒而栗。

皇家的父子,既是血亲,也是君臣,这独一份的权力与尊贵,这不可侵犯的宝座和地位,容不得任何危险和异心,任何垂涎这个位置的眼睛,任何威胁这份独一无二的人,哪怕是骨肉血亲,也难以容忍饶恕,帝王之心,大多如斯。

高高在上的皇上,看着南北征战,受人拥护跪拜的秦王,听着天下人不识李唐,只识秦王的谣传,如何不会生出几分计较。

只是皇上对秦王疑心至此,不知秦王日日与观之听之,心中又是何等的凄凉。

想起他初进长安时颇为冷漠的眼神,我心中难过,不觉长长叹了一口气。

抬眼望去,却见大哥竟等在长乐门处,脸色焦急,不住的走来走去,想来我进宫时间过长,他打听到什么消息,心中担忧。

看到我,大哥急忙走上前来,“你终于出来了,听闻皇上动怒,皇后将你留了下来,我心中担忧不已。”

“我没事,大哥放心。”我挤出一丝笑容,安抚道。

“发生了什么事,你看起来很疲惫。”大哥关切道。

我一边爬上马车,一边简要给他讲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只是心中猜测未与他言明。

“竟然是这样,你真的在皇上面前那样说,你胆子也太大了。”大哥担忧道。

“本来就是构陷,如果不及时说清楚,反而加深皇上的疑虑。”我道,“我也没有多想,无论如何也要为秦王解释几句。”

“你做的对,这样一来,皇上应该不会再对秦王有疑心,只是不知会如何处置那个奸细。”大哥道。

“皇上将其交给赵王处置,要赵王查清楚。想来会不了了之吧。”我低声道。

“你不要瞎说,在外面,不要议论赵王秦王的事,这不是你一个女孩子可以插手的,你知道吗?“大哥正色道。

“我知道了。”我点点头,“只是和你随口一说而且。”

“明日上朝,看看究竟吧。想来秦王应是不受牵连的。好了,别想了,你今日也累了,你嫂嫂给你做了你最爱的红烧蹄花和八宝酥酪,只等着你呢。”大哥温柔道。

我笑笑,靠在车边,道,“多谢嫂嫂了。”

一夜无话,心中烦躁,睡得也不踏实,梦境一个一个在睡梦中变化,早上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疲惫不堪。迷迷糊糊喝了一碗甜粥,便看到大哥已经下朝回府,平日里这个时间他都是去府衙的,今日却先回家了。

我急忙跑出去,担心到,“大哥,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大哥摇摇头,“我回来看看而已。”

“那今日朝堂之上可提及昨日的事情,结果如何呢。”我忙问。

大哥似有踌躇,低声道,“那名奸细已经自尽在狱中,并没有交代受何人指使。如今没有了线索,赵王也无从查起,但是无论如何,是和秦王脱了关系,只道是突厥人图谋不轨,但是却也是没有实证。“

“那皇上便也不再追查了是吗。”我轻声问道。

大哥点点头,“是的,皇上似乎并没有太关心。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

我点点头,皇上既然心中已经有了分明,不愿多加追查,那么其他人更是放过便好。正如我想的那样,一切皆在皇上信与不信之间。

无论如何,此事没有波及秦王便好。我心中稍稍安定。

转眼间,秦王到山东已有两月之月,秋色初上,天气也渐渐变凉,花红柳绿淡出人间,只留下满园菊香,为世间添上一抹金黄。若说爱菊者,第一人当属五柳居士,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归隐山野,享田园之乐,这般风流自在让人羡慕,不过想来他付不出酒资时,也会心中苦涩一番吧。人如何才能获得自由自在呢,每个人都有这千丝万缕的羁绊,衣食之忧,生计之难,高堂尚需供养,耆老仍需挂念,更何况为君愁,为民计,为天下难,想来大丈夫真正能自由自在,也是最没心肝的人罢。

听我这样感慨,房玄龄哈哈一笑,只道我想的奇特,出乎人意料。

近日来,我到荟萃苑看书躲闲,时常能看到房玄龄在此,或整理文书,或查阅典籍,有时一待便是到半夜。

书痴向来不记时间,本来我也没有多想,只至那日房夫人卢莹怒气冲冲来寻他,当着我的面好一顿抱怨,只说的房玄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我才明了,他是为了躲避家中娘子的唠叨,来这里求个清净。

看着房玄龄委屈巴巴的样子,我心中生出几分愧疚,不知当日硬配姻缘是不是难为了房玄龄,反而是房玄龄后来开解道,“内子虽然善妒脾气大,但是确实实心实意的对我,体贴入微,我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今日在书室又看到房大人,房玄龄似有话对我说,邀我到茶室一坐,我欣欣然同意。

“长孙姑娘,请。“房玄龄将茶杯轻轻递于我,道。”不知秦王最近可有和姑娘通信?”

我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茶香扑鼻,是上好的龙井,道,“秦王只在月前曾给我带来一份报平安的信,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哦,这倒是没有。“房玄龄道,”我只是问问,姑娘有所不知,前日秦王送来奏折上报陛下,说浙北入鲁的运河,淤泥堵塞,两岸竟然都已溃烂倒塌,不但堵塞航道,而且抬高河道,两岸百姓饱受水灾之苦。运河是南北互通,人货往来的重要通道,支撑着长安、洛阳的生计与经贸,如果不妥善修缮,影响重大。“

我认真听着,房玄龄微微停顿,“秦王为彻底修复河道,请旨陛下下拨钱款,征集徭役,用以修理运河之用。”

我点点头,问道,”不知大人觉得不妥之处在哪里。“

“若要彻底修缮运河,需要一笔数量巨大的银子,大唐这几年南征北战,而且称王之初,修缮了大量宫殿楼宇,各地百姓民生凋敝,国库空虚,没有积累下什么银钱,一时之间根本拿不错足够的修缮费用。战火初平,如果因此加重地方百姓的赋税和徭役,只怕会生民怨。“房玄龄愁苦的说道,”莫不要忘记,隋朝便是为了修缮运河,导致国力锐减,民不聊生呀。“

”但是,秦王修缮运河终究也是为了造福两岸百姓,不然运河的隐患也会有所影响。“我道。

“只是如今似有操之过急呀。”房玄龄道。

“大人的担忧我明白,朝中如果真的无法拿出修缮之款,那么秦王此次巡视也将无功而返,白白辛苦一趟。若是征收重税,只怕百姓生怨,反而抵消了秦王修理运河的功绩。”我低声道。

“是呀。”房玄龄点点头,“只怕秦王此行要白辛苦了。“

我默默没有说话,“前些日子,突厥奸细的事我有所耳闻,姑娘机敏,及时帮助秦王摆脱嫌疑,让人敬佩。”房玄龄道。

“大人这样说便见外了,我怎么会看秦王陷入险境呢?”我道。

“姑娘与秦王的情谊,自是情比金坚。看到姑娘进退有度,我便放心了许多。姑娘初到长安,许多事情还没有看透,其实,秦王很需要一个能帮助他的人。”房玄龄道。“秦王刚正,不善人情,但是后宫前朝本为一体,息息相关。宫中的人,一言一语有时便可影响前朝这些人的生死,秦王缺少个为他打点的人,便在不知不觉中得罪很多人呀。“

我细细听着房玄龄的话,不想他竟这般心细,为秦王想的这样长远周全,心中感动,说道,“难为你想的这样周全,秦王有你辅助真是幸运。”

“姑娘言重了,只是这些日子看多了秦王因此被皇上疑心疏远,心中感慨。”房玄龄恭敬道,“姑娘的劝导,秦王会听,不若劝秦王暂且放下运河之事,日后再做修缮。”

我点点头,道,“只怕他眼瞧着当地百姓受苦,难以放手。”

“那也不可操之过急,好心办了坏事。”房玄龄道。

“我知道了,我会的,”我答应他,自己低声道,“如今要是自己有一大笔钱就好了。”

房玄龄笑笑,“是呀,开国便是大厦新建,自然是先穷后富呀。不过,倒是有人富可敌国。”

我抬眼瞧瞧,心中默然,没有言语,二人又坐了片刻,便告别各自回家了,只怕再晚些,房玄龄的娘子就要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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