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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阳光极好,昨日里一夜的雪,想必就要化了,这个冬天少雪,马上就要年末了,只在前夜飘了一层雪霜,俗话说瑞雪兆丰年,我不懂农桑,不知来年是否地肥稻香。

我的经书已经抄了十多本,满满堆了一桌子。晚上每每难以入睡,我便点着灯抄写经文,有时不知不觉一夜竟便过去了。静谈时常一觉醒来,还看到我趴在桌旁不住的写着,只道是以为还在深夜,便一个转身又睡过去。日子久了,她方明白这么回事,便以为我魔怔了不可,自己偷偷把我抄的经书藏起来,不让我抄,可这些句子我写了多遍,早已记在心中,她怎又能拦得了我。

“阿音姐,你又在写了。”一阵寒气袭来,静谈涌进了屋子,赶紧跑到火盆处烤火,“今天好冷呀,阿音姐,你不要抄这些经文了,我觉得你再写下去就要傻了。”静谈低低咕哝着,手里不住的翻着我写好的经文。“你看看,这一桌子都是。阿音姐,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和我说说啊!”

我抬眼看了看她,轻轻笑了笑,停下了笔。“今日不是有宫里的人来吗,你怎么不去瞧瞧。你不是最喜欢这样的热闹。”

静谈撅了撅嘴,“我不喜欢今天来的那个娘娘。”

“哦,为什么?”我好奇道。

“她对人不好。”静谈委屈的说,“几个月前她来过,那次我跟在师傅身后给她进香,不小心踩了一下她的衣裙。她便让师傅罚我两天不许吃饭。”

“是吗?那这位娘娘当真火气大些。”我轻道。

“可不。”静谈不满的翻了一个白眼,爬到我的耳边,“听师傅说,她是皇上新晋的妃子,还是德妃。我看她一点德行也没有。”

“你呀,胡乱说些什么。”我拍了拍她的脑瓜,“当真该好好管管自己的嘴巴。”

静谈吐了吐舌头,嘿嘿红着脸笑了笑。我没有再理她,又伸手拿起了笔。

这些日子,我能感觉到我的心不似刚来那时浮躁。虽然,我并没有参透这经书中的道理,也仍忘不了外面的人,但却觉得并不像刚来那时担忧惶恐,这世间的事许多多是庸人自扰,因着心切而徒生忧愁,真到了无计可施之地,反而是个解脱。

刚拿起笔,却见又是一阵寒气袭来,主持身边的一个姑子着急忙慌的走进屋子,气喘吁吁来到我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观音,观音,快去。主持叫你去,去主殿。”

“为何让观音姐姐去主殿,主殿那个娘娘不是正在拜佛吗?”静谈抢在我前面,着急问道。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那个娘娘让观音去的。”

我心中奇怪,我虽待发修行,但庵中的事务我一般无需打理,往日里有祭拜的事,便是庵中专职的修佛姑子负责,如何今日会偏偏叫我呢。

静谈说她是德妃,我并不认识什么德妃娘娘,想必是自己离开长安的时候,皇上新封的妃嫔,应是很得皇帝宠爱吧。我在白云庵的事,皇后不会大事声张,想来不会有什么人知道,这个德妃娘娘又是何人呢?

我心中生疑,想不通宫中什么人会来此寻我。

“快去吧,主持还等呢。那个娘娘脾气不好,一会儿生气了。”来寻我的姑子焦急的催促道。

不忍心让主持为难,我便跟她一同向主殿走去,什么人也罢,看看便知。

佛堂外,密密麻麻却是站满了人,皇宫的侍卫,宫人,宫娥,一眼数不完全。嫔妃的轿子,贡品,大大小小,摆满了佛堂前不大的院子,这德妃,果然气派,果然盛宠。

大殿中,金佛慈目之下,檀香烛火之间,盈盈站着一位艳丽的女子,华服披身,珠宝点缀,万条金丝编织了她腰间的西府海棠花,百颗东珠钏就了她发髻的明珠牡丹,一时之间,竟让人分不清佛金贵,还是她金贵。

“长孙观音到了,德妃娘娘。”主持低声说道,向我递来一个担忧的眼神。

“来的这样慢,我佛主都拜完了,白云庵便是这样轻待本宫。”冰冷的声音从殿中娘娘的口中发出,好似一把冰雨浇在我的身上,这样熟悉的声音,这样艳丽的声音,德妃娘娘,竟然是她。

柴玉缓缓转过身,向我轻蔑一笑,额间花钿红如鲜血,是一朵凤仙。

我几乎呆在了她面前,说不出一句话,柴玉,竟然入宫成为了皇帝的妃子,我想不到,甚至不敢想。秦王,没有娶她为妃吗?

“长孙观音,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呀。”柴玉轻轻踱步到我面前,笑着对我说。

“谢娘娘。长孙观音来迟,娘娘恕罪。”我定了定心神,回道。

“恕罪。恕什么罪,是今日收到的轻待,还是一年前你给本宫的耻辱。”柴玉慢慢在我身边走着,恶狠狠说道。

“白云庵为娘娘拜佛尽心准备,丝毫不敢有差错,怎么敢慢待娘娘呢?这里修佛之人众多,还望娘娘不要动怒。”我淡淡道。

“哼,长孙观音,你还是这样伶牙俐齿。做了尼姑也不安分。”柴玉轻轻拨弄着自己的护甲,”如今皇后也厌弃了你,将你关在这白云庵中,做一辈子的比丘尼。”

“娘娘慎言,白云庵乃是皇家修佛之地。”却听圆如主持的声音稳稳响起,似乎是被柴玉刚才的言语激怒。

柴玉没有理她,只是轻轻哼了一声,道,”也罢,本宫没力气和你们计较。不过,”说着,她牢牢盯着我,“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赐,长孙观音,你若老死在这白云庵中则罢了,若你出去了,我不会放过你。”

一字一句落入我的耳中,让我心惊又无奈,无数疑问涌上我的心头,一阵恐慌漫上,让我瑟瑟发抖,但我知道,让我害怕的不是柴玉。

“长孙观音对本宫不敬,罚她在佛前跪三天。回宫。“柴玉笑着丢下一句话,向外走去。

“娘娘。”圆如主持想要上前说清,却见柴玉头也不回冷冷说道,“主持难道也想罚跪吗?”圆如主持无奈,缓缓退下,门外众人脚步响起,一时之间竟让佛堂前烟雾灰尘缭绕。

“观音,你。“圆如主持无奈的走上前,我向她安慰的笑了笑,”主持,无妨,就当是修佛了。“

“你跪跪便罢了,不用三天。”主持温言道。

我摇摇头,“没事的,德妃这样强势,万一让她知道您宽恕我,她又该为难白云庵了。”说着,我缓缓跪在佛前,领了德妃的罚。

主持没有多说什么,离开了佛堂。

众人都离去了,偌大的佛堂,只有我和慈悲的佛主,我抬头看着笑看众生的佛主,泪水不住的滴落,砸在佛前。

我万万想不到,赫赫的德妃娘娘竟然是柴玉,她没有如愿成为秦王妃,便入宫做了皇上的嫔妃,柴玉,是怎样的恨意和决绝,让你做出这样的选择。

世民哥哥,你真的这样傻。我一直以为,是皇家负了我,可不曾想,竟然是我负了你。

是我没有足够的相信你,是我放弃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是我把你一个人孤零零扔在了长安,让你独自去承受我离开所带来的一切。

是我的犹豫,是我的懦弱,是我的逃避,伤害了你。

我以为自己是伟大的,是牺牲的。在我只为自己逝去的情感而哭泣不平时,我忘记了你坚定的心志。你不肯听皇命娶柴玉,一定受到了很多责备与怨怼吧。你见罪于柴家,一定受到了很多羁绊和中伤吧。

我以为自己是为你好的,不想却让你更加艰难。

长孙观音,你太傻,太自私,太懦弱了。

那双明亮的眼睛在我心中浮现,这样深情的目光,这样坚定眼神,还有什么需要畏惧犹豫,不值得你为了这双眼睛中的笑意而博上一博。

悲喜在我心中交杂,焦急难耐,我静静看着佛主,想要让佛主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知道,我再也不愿留在白云庵了。

门外的光由暗变亮,由亮转暗,我默默领着罚,跪在佛主面前,这不是德妃对我的惩罚,而是我自己对自己的惩罚,为我曾经的错误,我甘愿受罚。

静谈担心我,不住的来佛堂看我,为我拿来吃食,但我没有胃口,也没有心思和她说话,她的大眼睛满是惊慌,竟然让我想起数年前父亲母亲被斩首时自己被关在木屋中的日子,那时便是这样一个战战兢兢的小道姑在照看着自己。

那一次,我活过来了,这一次,我同样不会倒下。

三日后,我的腿已经没有了知觉,几个姑子将我扶回屋子,我身上已经没有了一丝力气,静谈担心的伏在我身边,我知道她一定吓坏了。

我默默她的头,安慰她,“我没事,休养一下便好了。”静谈听话的点点头,并没有打扰我,我轻轻对她说,“静谈,外面的时光比不上白云庵的静谧,佛经虽无味,却能静人心。如果要经历磨难,我希望你一生这样逍遥平安。白云庵是你最好的所在,你要好好听主持的话。”

说罢,我轻轻闭上眼睛,昏昏睡去。我不愿留在白云庵了,因为我已经在红尘中留下了自己的身影,我一定会离开这里的,虽然我不知道那一天什么时候到来,需要我和秦王付出怎样的代价。但是,我知道,那一天总会来临。

所以当主持缓缓走了进来,坐在我面前,说道:“阿音,你该走了。”我心里并没有多么欢喜惊讶。

“你当日来时,念佛曾告诉我,你或许只留数日,或许便是终身。这些日子,我看着你,你的心不会沉寂在这里。如今,你等的人,他就在外面。”主持轻轻说。

我的心微微一震,默默看着主持。主持拿起一本佛经,递给我,道:“你抄的这些佛经,你带一本走吧。日后翻翻,不要忘了这些日子的静修。”说着,不再多言,便起身缓缓走了。

天空蔚蓝无比,没有一丝云彩,一只孤雁缓缓滑过天际,留在孤独的黑影,我不知自己心中到底是悲是喜,我一直在等这一天的到来,当真来了的时候,我心里却没有任何准备。

知道我要走,静谈便一直哭着拉着我,直至将我送到大门前,还抽抽搭搭,不愿松手。我答应会时常回来看她,给她带素包子,她才松开了我的衣角。

白云庵沉重的木门缓缓拉开,伴随着吱呀吱呀苍老的声音,我低头看着高高的门槛,这世间,我一脚又踏进来了。

轻轻微风拂面,我微微抬头,摇摇看到不远处,明媚耀眼的日光下,站着一位身穿红衣的男子,微风吹起他腰边的华穗,他轻轻笑着,像是从梦中走来一样。

我缓缓向前走去,他也慢慢走了过来。这时我方看清,秦王竟穿着是一声喜服,暗红色的锦袍用金线绣着祥云、如意和福喜,他轻轻拉起我的手,笑着说:“音儿,今日,你便是我的新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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