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书记”李中新要到劝返点“督查”工作，冯元不敢怠慢。他接到消息后，提前赶到村里的劝返点等候，要与小李书记进行相距五十米的“近程”对话。

冯元对送他来的王宇强说：你先开车回去吧，跟百岁走，给各家各户量体温，全村每个人都要量到啊，要做好记录。

“我一会儿来接您？”

“不用，和小李书记见个面，喊上几句话，我就溜达自己回去了。你去吧。等一下，你家有亲戚来，还有谁家有——你们都一并给测量了，要让百岁做好登记，千万记住，不要漏掉一人！”

李中新的车到了。他先是了解了乡里劝返点的情况，提出了一些工作要求，就开始和冯元“喊”了：冯元，村里的情况怎么样啊？

冯元也拢起双手开喊：小李书记，你具体指的是哪方面？

冯元这边儿有些顶风，喊话时需要使出更大的力气，吃着亏呢。但毕竟人家是乡书记，自己的顶头上司啊。

李中新：全面的。包括村民的情绪、生活情况……

“都挺好！没有恐慌！大家都很配合！”

“体温坚持量呢吗？”

“量着。按乡里要求，也开始抓卫生管理啦，不仅是各家各户的，村屯街道卫生也有专人负责了。还有垃圾处理，都用白灰消毒呢……”

喊了几句，冯元竟然咳嗽起来，可能是用力过猛了，或者是顶风被灌了。

李中新：要抓好宣传引导，村里的大喇叭也要用上……

李中新突然停止了喊话，掏出了手机。

冯元的手机响了，一看显示赶紧接听。

李中新在电话里自嘲地说：咱们啊，都让疫情整傻了。有这现代化的工具不用，还停留在“通讯基本靠吼的”时代啊？

冯元笑了，说：小李书记，这都怪我，太笨，没提前想到。“交通基本靠走，取暖基本靠抖，治安基本靠狗，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一去不复返了！进入新时代，我们新农民开始了新生活啦。

“认识挺高嘛。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就是告诉你们要把村里的户外大喇叭用起来。一是可以收听上边的新闻节目、知识讲座节目啊，二是村里宣传些防疫的知识、讲解些防疫的政策也方便。你们村的大喇叭没坏吧？”

“这个——我得让人试一试，确实有一段时间没用了。小李书记提醒得对，回头我马上启动起来。”

“如果坏了，安排村里的电工赶紧修，缺啥少啥零件和乡里说，我让人给你们送过来。”

“谢谢小李书记关心，我马上就办。最快的速度让我们村的广播大喇叭响起来……”

…………

张淑琴可真是生气了，一脚把西屋门踢开，大喊：我留你们住，供你们好吃好喝的，还供出孽来了呗？谁家父子爷们儿像几辈子的仇人似的，见面就掐、见面就掐？你们不怕丢人我还嫌乎磕碜呢，我还想给我儿子树个好形象，娶媳妇时都能给说好话呢！

王广海赶紧拉张淑琴，说：你——这是干啥呢？过分啦！

“不过分他们听吗？现在都啥时候了，连我们这些啥也不懂的老百姓都让这病毒吓得半死，你们还有闲心吵架？心咋那么大呢？都说这次病毒的病根儿在那个‘燕别故儿’上，我看你们吵架的病根儿就在张沐身上！我大侄子多好的孩子，一天到晚瞎管，都让你给管坏了！”张淑琴上前拉住张大卫的手，又和蔼地说，“大侄子，你是听话的孩子，听大姑的话，咱不和你爸一样。”

张大卫：我只提了一下他前天晚上打举报电话的事儿，就像触到他的逆鳞上了，马上就火了。

张淑琴：他不喜欢提，咱就不提呗？对了，啥是“腻林”——让你腻味的树林？

吕笛雅：大姐，是新词，逆行的“逆”，鱼鳞的“鳞”，意思就是——就是碰到张沐的痛处了。

张淑琴：你看，我这没文化的，啥也不懂。但是呢，大姑听明白了，你是揭你爸的伤疤了，刚结上嘎嘎儿，你一揭能不疼吗？

“你形容这玩意儿，怎么那么恶心呢？听得我身上痒痒、胃里翻腾。”

王广海这话一出口，几个人都憋不住被逗乐了。

张淑琴笑着说：你看都乐了吧？愁也一天、苦也一天，还不如快快乐乐过上一天。你爸打举报电话的事儿，咱们就翻过去了，谁也不要提了……

“大姐，你这不还是提呢吗？”张沐的“逆鳞”又感觉到疼了。

…………

张家三口刚到的那天晚上吃饭时，王广海劝说张沐喝酒，大过年的无酒不成席啊。

张沐有心想喝，可喝酒就不能开车回去了，必须得住下来。张大卫虽然能开车，但不熟练，有些路况他还是开不太好。为此，张沐就偷摸给大姐家三口出了招儿，希望他们劝说张大卫，只要他同意就能住上一宿。

“让你爸我们也喝点儿酒，你呢也喝几杯啤的，大过年的聚一起不容易。”

“大姑做了这么多好吃的，不喝点儿酒都白瞎了。”

“高兴的事儿，喝酒才能表达出来。兄弟，听大哥的，就住一宿也不影响你啥。再说，咱家也有无线网，玩游戏也嗖嗖的快，你随便……”

等等，王家三人轮番上阵劝说，张大卫勉强点头。

晚宴其乐融融，杯里都斟上了酒。当然，有啤有白，欢乐开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就都兴奋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话题也就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地扯开了。

王广海拿起电视遥控器，调出个唱歌的频道停住了。

张沐：大姐夫，咋不看新闻了？一说疫情上火喝不下去酒啦？

王广海笑了笑，说：不是。咱们喝酒吧，就得有个气氛，要热闹热闹。你看啊，如果在现实中请这些明星来给咱们唱歌，那得多少钱？

张沐笑着说：关键是——给多少钱，人家也不会上咱们家给咱唱啊。

王广海：这就对了嘛。现在，这些明星在电视里给唱歌，咱们在这儿边听边喝酒，一分出场费都不给，不搭情不道谢的，多享受？过去，哪敢想这种生活啊？地主老财都过不上这样的好日子。

张大卫偷偷地乐了。

张淑琴给张大卫夹了一块肉，说：大侄子，多吃。你看你大姑父，耗子跟在猫屁股后面背风，真是什么便宜都敢占啊。

张大卫见缝插针地接话道：我大姑父那是活得洒脱，不像某些人，总爱钻牛角尖儿。

吕笛雅担心的眼神看向张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