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长青按下倾诉的冲动，眼帘半阖，睫毛阴翳，遮住了星眸颜色，斟酒的手轻颤，樽中月影和着苦涩一并吞下。指尖摩挲金樽镌刻细纹，明媚似乎要沉寂，朱唇轻启，“国师呢？姓甚名甚？芳龄几许？”

冗长呼吸声传入耳中，国师唇角酒渍为干，端坐案前，睡得安详。一身白衣月华铺洒，遗世独坐，羽化而登仙。

似乎这假道士说过“不虚此行”？阎长青惊愣片刻，喃喃自语：老子信了你的邪！

星眸流转，皎洁一笑，起身绕到国师身侧，抬脚踹去。见国师四仰八叉睡倒在地，拎起酒壶扬长而去，还不忘叮嘱长廊出候着的顾衡将今晚所用之物一一记入国师用度。

顾衡看了看手中酒壶，望向渐行渐远的红衣背影，阴影下眼神晦涩不明。直至红衣身影隐于夜色，顾衡上前查看醉酒国师，月光照亮他朴实无华的面孔，银紫色的眼睛分外妖异，嗤笑离去。

桌案上酒壶倾倒，酒水流淌，沾湿艾色衣袍……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且说西辞忧心京墨，推门而入，跪坐在地的翩翩公子已是狼狈不堪，水墨衣衫凌乱，唇角挂着血痕，光洁额头沁血，纶巾歪斜，目光呆滞。

西辞快步上前，观京墨面色苍白，气血仍有凝滞之感，搭脉六脉皆弦。紧锁眉头舒展开来，“先前京墨思虑过甚，气血郁结，恐伤肺腑。方才怒急攻心，气血翻涌之下，反倒冲开郁结。待我给你开副方子，好生调养几日必能无恙。”

声音低哑却暖人心脾，澄澈的眼睛满含担忧。奈何京墨并不领情，一把推倒西辞，怒喝：“别碰我！”情绪激动之下胸口隐隐闷痛，“烦请少城主替京墨备车马，大周危急，京墨需早日赶回。还望少城主莫要为难京墨。”

空洞的眼睛有了色彩，嫌弃厌恶刺得西辞呼吸一窒。定了定心神，温和道：“地上凉，我扶你到床上歇息。大周之危不在于一两日，你……”

“少城主非我司马京墨，又怎知大周之于我，我之于大周。”一身狼狈显得歇斯底里。京墨胸口起伏不定，一时不敢上前，艰难说了句：“我，我去找妲雪姑娘取药。”步履匆匆，神色黯然。

在西辞掩上门扉后，京墨喉咙腥甜，终是没忍住，“哇”的吐了血，水墨衣衫再度染血，眼前一黑，昏死过去。门外西辞听到房内动静，驻足片刻，折身回去更比去时快。

房内充盈血腥味，眼下不能住人。将京墨重新安置后，西辞再度返回房中，熏鑪内尚有一段香未燃尽，缭袅薄雾辨不清西辞神色。

酒坛咕噜噜滚下屋檐，碎裂在地，惊醒屋顶上醉梦中的西辞。梦醒时分，西辞不知身在何处，身形不稳急速滑落。一个鹞子翻身，身形狼狈落在地上，踉跄两步方稳住身形。

西辞忍着宿醉后头晕脑胀，一时不知身在何处，环视四周，记忆回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