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笼盖在冰山雪峰上,小月,小满和阿果三姐弟躺在草垛上,随斗转星移。
爸爸妈妈带二姐回老家快回来了吧,大姐从学校也直接去了蜀地和他们汇合。家里剩她们三个小的,还有几只下蛋的鸭子。
小月学着妈妈的样,只是拿手菜只有炖土豆疙瘩。指挥小满扫地烧火,阿果不捣乱就好了。小月白天去腰鼓队打腰鼓,回家给妹妹弟弟讲讲有趣的事。
每天庭哥或芬嫂会过来看看,姐弟几个欢蹦乱跳的,把自己照顾的自由自在。
芬嫂说:“安逸得很哈。”
没有爸爸妈妈的过年,镇里,踩高跷,划旱船,跳秧歌舞蹈的和小月在的腰鼓队,挨家挨户拜新年。
芬嫂说:“陪你们放过鞭炮了,我再回去。”
刚刚噼啪响完,看到个完整的大个鞭炮,芬嫂快捡起来还说着:
“咋没炸……”
还没说完就在手上炸了,食指尖看着都黑了。
“芬嫂,好疼吧……”
“不当紧……青儿要带朋友来,我看你们鸭蛋还多,先借十來个,等叔婶回来了还你们嘛……”
“哦,用多少拿去,还啥呢,你一直帮我们呢,鸭子还在下,我们吃不完。”
小月懂事的做主,捡了二十多个,装满满一竹篮。
跟芬嫂回去,庭哥炉子都没火了,还呼呼睡着。
芬嫂想着快点生火,柴上倒一些废柴油,点几下火没着,冒好多烟。捡个纸壳子扇扇风。
“轰”的一声响,火苗窜出老高,火墙塌了,火墙砖与烟雾中睡着的庭哥跳起来,一头脸一身的黑灰:
“想谋杀老子吗!”
芬嫂爬起来就跑。
小月憋着笑,小满和阿果哪里忍得住,“哈哈哈哈……”笑得前仰后合。
整个假期,爸爸妈妈以为孩子们受了很多苦,总想把最好的都给他们。
一个多月后,开学前几天,爸爸妈妈才大包小包的回家。
一堆好吃的里面,妈妈掏出来整齐的一套书:
“这是你大舅送我的,只能一本一本的借去看,还回一本再借一本,不许弄坏也不外借。”
“哇,我看看,啥书……”
三个脑袋挤过去。
“冯梦龙的《醒世恒言》《警世通言》《喻世明言》,上下两册‘三言’一共六本书。”
时光流逝,有些那时看得重要或不重要的事,都随岁月流淌,融进血液里。
妈妈说起老家,像是讲着别人家的故事。小满外公出生书香门第,他年轻时留学日本,外婆十五岁出嫁,成为孝老持家的好媳妇。妈妈出生的时候,她上面已有两个哥哥,还有爷爷奶奶,叔叔伯伯一大家子,大舅比妈妈大十五岁。外公早已是中学校长,他哥哥管理一家银行。
舅舅们最小的妹妹,又是家里唯一的女孩,所有的宠爱给她也不嫌多。到上学,都是丫鬟背着去。
后来……只在一年里,长辈们都逝去了。那时候大舅在京大上学,二舅,妈妈被留在学校不允许探视。再后来,妈妈说小时候定的亲也退了。又经过几年的磨折。爸爸第一次见到妈妈的时候,她正陪着她不婚的小姨,就一眼……
妈妈喜欢看书,小满家常年订有报纸杂志。大舅送妈妈的书,当然珍贵啦。
小满问:“你的丫鬟呢?”
“再没见过了,应该都很好。”
小满喜欢腻在妈妈身边,听她讲故事,什么旧时学的规矩啦,她用自己的零用钱买来的小鸡啦,她三十多岁不婚的小姨啦,她的爸爸资助了多少穷学生,而让舅舅自己赚大学的钱……
时间和书真是好东西,再深的伤口也能长好,给你平凡的生活一点幻想与希望。
小满看妈妈说着说着就微笑起来。那是骨子里带着的一种倔犟,高傲。
初中二年级的初夏,课间,小满正和女生跳绳,像一只燕子飞过高举的线绳。体育老师,那个俄罗斯族,帅气又充满异域风的花季大男孩,走过来挑选校体育队员:
“市里举行运动会,挑你们这十二个人,代表我们学校去参加,大家好好训练……这回校长很重视。”
九点半上课,早上七点到校,训练两小时回家吃饭,再回校上课。下午两节课后,第三节自习课开始,再训练两小时。
班里带小满统共三个女生参加,小满为了赶时间训练,只好天天骑她的宝贝自行车。
训练比乱跑爬树累多了,压腿左一百右一百,高抬腿二百,起蹲五十,五公里跑,上篮……一早上下来快报废的感觉。
剧烈运动后,第二天开始腿疼得不敢碰,仍然都坚持训练,没有人退出。乡村孩子可能更多的是学会接受。
那段日子忙碌快乐,每天都在克服困难,努力再努力,不管训练还是上学。虽然有时候会抱怨,老师们要求太严格。再想起每一段日子,总会感谢在平淡的人生中努力拼搏的自己。
市里比赛要四天,体育老师的妹妹照顾几个女生起居。她们叫她潘姐姐,花季雨季的俄族大美女,耀眼无疑。
出了赛场,潘姐姐带小满她们逛在琳琅满目的商场,穿行在古老的街道,读古塔,观市井……
那时的旅馆没有单独的洗澡间。第一次去公共澡堂洗澡。欣芳掀起换衣间的布帘看一下,赶紧放下:
“她们都脱光光的。”
没有学过生理卫生课,刚刚开始发育的小女生们纠结不已。
潘姐姐洗完澡出来了,看她们还怯怯张望,笑说:
“我刚才在里面,你们看到啥了,都一样,没人看……要不,还带着一身汗回去睡觉。”
克服了心里的纠结,狠狠心,洗就洗吧。不过短裤没脱,湿漉漉的,回去再换。
富丽堂皇的酒店里,校长说着庆祝的话语。小满只觉得菜很好吃,虽然不是妈妈的味道。
凯旋归家的那天早上,小满央潘姐姐带她到新华书店,书店很大,看了很久,才买了一本《茶花女》,上下两册的《水浒传》。
成长的路上,有很多人陪你,他们在岔路口和你说再见,来来去去,重逢或遗忘,留下的全是温暖。
奔跑使小满快乐,读书让她不胆怯,书里的人们痛了,哭了,笑了……
自习课上,小满快速写完作业就一动不动看书,东兴在老师看过来的时候拍一个作业本在书上,给她打掩护。
班里男生不和女生说话好久了,无聊的少年互相关注,看到谁和女生说话,别的人就酸酸的说些鄙视的话,其实心里猫挠似的。
不说话不代表不恶作剧。曹春花的抽屉里被放上死老鼠,几个男生眼里闪着做坏事得逞的光。走路的时候故意去碰一下女生的胳膊,坏笑着跑掉。
小满又和李秀玉张今夏一起走路,比谁走最快,李秀玉伸展开纤细的手臂,蝴蝶一样翩翩飞舞,小满说:
“你是林黛玉吗?”
李秀玉呵呵呵笑道:
“那你呢?我不喜欢你当宝钗,那你是王熙凤吧……”
“不,夏才是王熙凤,我当宝玉,哈哈哈哈……”
又一起都傻傻的呵呵呵笑。
小满因为爸爸很厉害,没有男生敢欺负她,他们装作若无其事,眼睛看着前方,离她稍远一点错过。
张今夏看一眼小满:
“诶,姜东兴昨天是不是在你家住?我看到他从你家那条路来的。”
“没有。”小满毫不犹豫地回答,神情出卖了她。
对于好朋友,张今夏一眼看穿了她:
“不相信,我又不会告诉别人,李秀玉也不会笑话你啊。”
夕阳红红的照着天边的云彩,半个天都像着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