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文科一班,临近毕业,紧张学习的后遗症就是找个人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出感情的有几对。
李世源端坐着,透着淑女的气质,稍稍歪头看看低头的同桌:
“我们还真是有缘,三年同桌,就是挡着男生追你了,嘻嘻。”
王小满扎着的马尾甩一下抬起头,她皮肤白腻,一双杏眼又黑又亮的看着李世源:
“卷子做完了吗,你这么八卦马速知道吗……”
“你这样是说你聪明还是迟钝啊,我都看出来后面那个喜欢你,给点回应啊。”
“我没看出来,我这种乡下人,就等着家里的指腹为婚或者合个八字定亲,嘿嘿,多安全啊。”
“你不是因为你的兵哥哥吧,太遥远了,你们几年没见过面了?早变心了吧。”
“你今天怎么一个欠揍样子,真想揍你一顿。”
“呵呵呵,就要分开了,我不放心你啊,这么娇弱漂亮,不能叫外边的狼叼走了。”
“谢谢您啦,真比我妈还操心,省省吧。”
两人低低的笑起来。
“小满,以后我们要保持联系哦,我会给你写信的,到哪都要写信。”
“好啊,我家的地址不会变,没地址的时候写到我家,我总会回去的。”
教室里安静了,只有笔在纸上写字的唰唰声,窗外春雨及时的伴奏。放学时候宿舍门前湿漉漉的滴着雨水,树枝褐色的枝干在雨里跳舞。
西北五月才迟到的春天,一场细雨后枝繁叶绿,小鸟在枝叶间欢快的呼朋唤友。
花开的季节,高考倒计时的日子过得飞快。后排瘦高个的男生带着稚气的清高,他从她旁边走过去,她埋头在书里,从后门出去再进来走过去,她头发都没动。忍无可忍第几次走到她旁边时站住:
“哎……”
“嗯?你挡着我干嘛?”
王小满从书海里站起来,好看的睁大眼睛,伸着细长的胳膊拔开他:
“我先上厕所,要啥桌子上找……”
李世源同情的看过去,周围的忍不住笑出声:
“暗示没有用,那位情商是硬伤啊,哈哈哈……”
李世源抿嘴从鼻子里叹气,摇摇头,王小满风速闪回座位,看她一眼:
“累了?起来活动活动,要知道开头和结尾最容易记住,所以要多停顿……”
几天后的中午,王小满趴在桌子上睡觉,李世源一脸八卦的凑过来:
“猜我碰到谁了?”
王小满眼睛眯着睁不开:
“马速……”
“不是,高一的英语老师啊,就教过我们半年,记得不?”
“嗯……”
“你猜她和谁一起,起来,起来……”
李世源动手动脚的扒拉王小满。
“和谁啊?你这么关心……”
“赵云江赵老师啊,听说他们同居了,叫什么试婚。”
“有勇气……”
王小满沉默一会又叹口气坐起来:
“我真是乡下来的,接受不了太前卫……开心就好。”
预考过后,程老师按平时估分大致排了可能填的学校。同学们比照自己的分做选择。第一次填报志愿后,倒计时二十多天,回家温习功课。
爸爸的腿疼仍然时好时坏,王小满背会儿书,打扫做饭,有时候还是会到地里拔草,修树,修渠浇水……
时间飞快的过去了,哪一种日子都会成为过去。
骄阳似火,中午燥热的没有一丝风。狗都躲在树荫下吐着舌头喘气。学校不远处政府大院里的橡树高大的挺立。
备战的日子紧张到空气都不够呼吸,到了真正决战的日子,校园内外清场的安安静静,警车救护车停在路边,小虫都不敢唧唧叫。
宿舍里只剩几个高三的,王小满的考场在本校。快到时间她才拿起准备好的证件和笔,走向考场。她以为自己像一个战士,有一点小小的骄傲。
认真做完答题,竟然有空想中午吃点什么。王小满想自己应该是有阿Q 精神,她最大的倚仗来自于土地,即使比不上别人,土地还是会接纳自己。
有些人害怕疲累所以努力逃离,有些人却因为劳动爱上了疲累的感觉,王小满就是这样的人,这样才能有力量的活着。
三天考试结束,王小满走出考场,收拾好简单的行李,背起书包拖着行李往车站去。
再见了这个付出三年青春与汗水的地方,有欢乐有迷惘,有痛又充满希望。即使考不好,她也不会复读。
街上有出租车驶过,王小满拖着行李,慢慢走过这一条三年来走过无数遍的路。渐渐的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嬉笑怒骂声和着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空气里各种味道混合。
找到镇里的班车,先把行李放进车旁边的行李厢,上车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车窗外一晃而过的野草闲花,悠闲的生长。
等待的日子过得漫长,早起劳动,中午睡觉,傍晚坐在后院看远山生白云……
夕阳西下的时候,和妈妈走到树林那头再走回来,到处是青草花香,树叶的味道,风的味道……
“妈,叫爸爸休息几天,煮点草药泡泡看……”
“他又不听,树林里面的活哪能干完,有时间煮了叫他泡泡吧……”
土墙外有牧民骑马经过,马蹄踩着新修的沥青路面嗒嗒响。
镇里几条主干道,新铺了能两辆车交错的沥青路,黑亮平整,新路在中午还散发出一股沥青的味道。
八月的暑热已消,空气中麦熟味混合青草的味道。王小满坐车斗里一捆大绳上,带两把挑草的铁叉子,四边木头绑好架子,王安果摇开四轮。爸爸站大门口大声说:
“开慢点,不装太多啊……”
“知道了……”
一路黄绿的草到大田上就全是干黄了,热风吹着。麦草一小堆一小堆一道道在地里,王安果开着四轮从坪好的渠道口进去,停在第一个草堆边,王小满抱起绳子放四轮座位上,两人拿叉子从两侧边挑麦草放车斗上。
走走停停,挑一会草,王小满爬车上踩着码垛,王安果接着挑草,草越堆越高,王安果看看说:
“你到前面掌方向盘,一档慢慢滑,差不多了,我挑的快……”
王小满趴方向盘上,四轮在麦秸秆上走着S 步,一条线到地头,麦草也装好了。在地头停下车王小满从前面爬上草,王安果从后面把木杆一头举起,王小满抓住拖上去,扔大绳上去,绕过木杆前后两道,草垛实实的在车斗上。
刹好草,王安果说:
“坐好了,走了啊……”
摇动车,四轮突突响着从地里摇摇晃晃的开出去,王小满坐在草窝里,唱着歌。王安果听到也唱,唱着跑调,两人哈哈的笑着,蓝天白云草香……
到院墙外停在牛羊圈旁,上面是草垛。爸爸妈妈听到声音出院子看着:
“唉呀,你们两个装的还真多,我还想着要跑两趟哪……”
“先回来凉快一会,吃个西瓜……”
一起进屋,屋子里很凉爽,妈妈切开西瓜,姐弟俩洗过手出来坐下说笑着吃西瓜,妈妈只吃了一块,爸爸不爱吃瓜果,他俩一扫而光,撑着肚子出门,解开刹车绳把车上的麦草叉到草垛上,码垛在之前的青草边。
王小满在草垛上叉着草,爸爸在大门口坐着看他们垛草。邮局的小马骑着绿色的邮车,停在大门口,他从大梁的搭包里掏出一打报纸,又摸出一封信递给爸爸:
“王叔,你的报纸,这个信是你们家的吧?”
接过报纸和信,爸爸瞟了一眼信封上的内容,开心的对垛草的女儿喊:
“嘿!小满,可能是你的通知书啊……”
他又对小马说:
“谢谢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