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从林间飞过，带落树杈上的一点积雪。

三人异口同声道：

“像一个欠打样，哈哈哈哈……”

李秀玉翘着兰花指，柔声细语嘻嘻笑：

“从哪学的，笑的我肚子疼，呵呵呵……”

妈妈敲敲门送来一碗煮鸡蛋，不管多久妈妈都记得煮鸡蛋给她过生日。

“虽说长大了，回家了还是小孩子，谢谢你们来陪她……”

妈妈说着放下鸡蛋：

“小满好好陪你的好朋友啊……”

“知道呢！”

看妈妈关了门走出去，她看着一碗鸡蛋：

“快一人剥一个吃，我妈说是帮我咬灾的。”

“嗯，我妈也是这样说，我们都咬了，你这一岁就平平安安了。”

李秀玉剥着鸡蛋皮说：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谢谢，给我唱生日歌。”

“人家唱生日歌是要吃蛋糕的……”

“鸡蛋糕（高）吧，呵呵呵……”

“我们这也没有卖的，记得第一次知道蛋糕，还是我爸过生日别人从市里买的蛋糕送他，非留着等我们回来，结果都放坏掉了，一口都没吃上……”

“那就拿鸡蛋许个愿。”

“对，先许愿……”

王小满捧着热乎乎的鸡蛋闭上眼睛，默了一下：

“好了，可以唱歌了。”

“好，一起唱，祝你生日快乐……”

王小满用手轻碰茶杯，茶水温热，她端起杯子喝水。

有朋友是快乐的，友情从小累积，越积越多。她们之间也不需要写信，只要回来，就还能如酒肉朋友般欢喜。

真正的朋友是哪怕不说话也不会尴尬。

刘琴英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随意的翻开，一张小卡片轻飘飘的落下。

王小满觉得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有些少女心里隐藏的秘密，突然冒出来的难过。

人心真是很奇妙。她看到卡片的那一天，眼泪流出来的时候，就明白，她们没有未来。

所有的记忆里的关心呵护，都是过去。

每个人都在长大，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消失了，或许连想都想不起来。

有些人却刻进了你的生命里，就算心里寂寞的落满灰尘也不会忘记。

“欸，小满，你和姜东兴还通信着呢？”

李秀玉捡起卡片，翻看到背面的字。

“以前一直在通信，最近他没有给我回信了，可能回老家了吧。”

她有些落寞的说。

“他会回来的，我看的出来，他对你不一样。”

张今夏看着王小满大概是想安慰她。

“我其实看到你就想到他，看到他就想起你，小时候就觉得你们一定不会分开的。”

“就是啊，我也觉得呢，小满，你有没有给他说你喜欢他，说没有？记得要说哦。”

李秀玉急急忙忙的叮嘱她，好像情感专家似的。

“没有，谁知道以后呢，说不定我已经变心了，呵呵呵……你们怎么样了。”

不确定的未来，她没有认真想过，两小无猜，却从没说出来过，或者那时候还小，而现在没机会说了。

“我们师范差不多都是女生，就那几个不起眼的弱男生，还等着我保护呢，嘻嘻嘻。”

“我大姐现在是看哪个都不行，我妈那里都说，得她把关通过，呵呵呵，别人都结婚了，她还在怕我早恋。”

“刘琴英有好多人追吧，我知道上学的时候都有……”

李秀玉搂着刘琴英的胳膊，看着她嘻嘻笑。

刘琴英放下书，微眯着眼说：

“哪有，我爸妈是要彩礼的。李老师还介绍她的邻居，带着媒人到我家去了，我一看是谁，你们想都想不到，是咱们同学高建设，给我难过的，记得我刚来他还流着鼻涕，初一了啊。”

“啊（a/a\）”

看她们一脸八卦，她接着说：

“媒人介绍他家里没爹没妈，哥哥姐姐都有家了，各过各的，他还有一个弟弟跟着他，住他爹妈留下来的三间土房子。但是，但是啊，他很能干，自己种地……”

“就是叫你去给他和弟弟做饭的吧，能拿出你爸妈要的彩礼吗？”

“能什么啊，我不可能同意的，把我当什么了，还有我家那些亲戚，介绍的都是有些毛病的，我有那么差吗，都等着看我的笑话……”

三脸愕然，都转化为同情的看着气愤的她。

“有些亲戚就是，你不如他们了看不起你，你比他稍微好点了嫉妒，除非你让他没有可比的，才又来巴结你……”

“自己有主见最重要，好佩服你啊，叫我就完了，活不成了……”

李秀玉说着端起酒杯：

“来来来，都要快乐哦。”

“当然要快乐啦，我们才不会屈服，我喜欢和你们一起玩，就是因为你们总是很快乐……”

她呡一口酒，瞪大了眼睛，向窗外望去，又回头笑着说：

“还记得王小满和李秀玉两个，成天后面跟一群小孩，玩老鹰捉小鸡，捉迷藏啊，开心的不行，我就好羡慕啊。现在我也是个孩子王了，我的学生都很喜欢我……”

“嗯，我还记得，我和小满走路上，一群小孩就跟着，追着我们要一起玩，呵呵…，我挺喜欢和小孩玩的，快了，我也快成孩子王了，小满以后会不会回来了……”

“现在还不知道会分哪，很大可能不会分回来，也当不了孩子王了，呵呵。”

“我看张今夏也不会回来了，至少你姐也要你在她跟前吧。”

“没说过，不管到哪，将来干啥，都干好自己的事。也不能一直让家里人操心。”

她们现实情况各不相同，但对未来都一样充满的希望。

窗外有水滴落下去，是屋顶上的雪融化了，阳光照进屋里和煦温暖。

“雪化的厉害呀……”

王小满开窗探头往外边看，一丝凉气带着太阳的味道，和清新大自然的雪水气息扑面而来。

“刚才我们来的时候路上都有点化呢，这样的太阳，要不了几天雪就化的差不多了。”

李秀玉了然的说道：

“嗯，春天已经来喽。”

一阵凉气透进来，轻轻的凉气进了一屋子，没有太阳的地方还是有些冷。

关窗，看刘琴英抱着胳膊打一个冷噤。

“你坐暖气边上吧，这么怕冷啊。”

“我就是有点怕冷。”

“多喝点酒就暖和了。”

窗外的水滴断线的珠子般，有些滴成了线，阳光下的雪晶莹耀眼，小鸟啾的一声飞过屋顶。屋里浸润着酒香，春天将来的欣喜。

马路上踏踏的马蹄声里，时有嚓嚓的雪带水的响声，土狗懒洋洋的躺在狗窝门口晒太阳，对经过的马都懒得看一眼。

“明天去我家吧，咱们出去转转。”

“就是，天天在家呆着要傻掉了。”

刘琴英靠着暖气，小脸上的眼睛晶晶亮：

“哎，还记得初三那年春天，在我们家东面的河滩，我，李秀玉，王小满还有王新宏，四个人说的十年后还约到那里去……”

“现在几年了，我记得呢，到两千年还早呢……”

李秀玉想起来，她转头对张今夏说：

“那时候我们比现在还傻，四个人跑那里去，都不知道要干啥，呵呵呵……”

“等再过几年，你就觉得现在的你还是傻，哈哈哈……”

“可能是，我一点也不喜欢动脑子，说不定活到老都还傻，嘻嘻嘻…”

约好明天的聚会，三人一路告别出来，王小满送到大门口，马路上一层水，雪松软的往下塌着。

看她们三人如同三朵鲜艳的花，渐渐走远。这里一如从前的寂静，寂静到时间都静止了。

心里有些怀念，然过去终归留不住，羡慕小时候可以无所顾忌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现在顾忌太多，渐渐失去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