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也是这个理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一向符合他的风格,可是偏偏这一件事,若是不知道个明明白白,只怕连睡觉都不得安稳。
有些事他从来都没有同她过,其实偶尔他也会做噩梦,女魔头造访了不止一两次,梦里面她要掐死他,面容狰狞,美貌与良善不再,她也不是燕思思这张脸,只是妥妥儿的画中人,在遇到燕思思以前他就梦到过好多次。
这噩梦并不符合他对她的臆想,令他感觉到异样,甚至能够在短时间里将他困在死亡的阴影之下。
这种怕到骨子里的感觉叫他觉得上辈子他与这女人之间或有纠葛,这辈子他一定要弄明白他的事。
或许就是这样的原由,叫他对封眠一事穷追不舍。
他:“眠,我想知道这件事,我想知道她。”
他的太认真,脸上的神情太过严肃,倒叫封眠不知如何是好。
“行吧,那你就去知道吧。”她无奈地,反正易阳本她是不会交给他的,他最多就只能是找到云铁生那里问上一问。
况且,看他今被那几只机械兽打成那副样子,以他的本事一时半会儿应该也别想从这里出去,而她随时有可能做出某种不仗义的事来,比如弃他在簇,自己溜走。
他瞧出了她的不悦,温暖的右手在她头顶上揉弄了几下,就像在安抚一只翻脸的狗,狗果然挺喜欢这样的安抚,脸色渐渐友好起来,仿佛一块儿千年寒冰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
今晚她没在他身上闻到药草的味道,又觉得他精神好得很,大半夜的还有心思出门去盗易阳本,应当是白日里没受什么伤,就挨了那几下偏偏叫她给瞧见了,她但愿如此,这样想着,心里也能安心些。
刚刚她没有同他,或许她要离开他了,她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同他出口。
羽博涯根本救不了她,她根本就没有了留下来的必要,回去越夏,过着从前那般无忧无虑的生活,或许她就能够心情好一些,同体内的盘龙丹亦能好好相处。
她还可以尽快把易阳本带走,这东西藏在越夏才是长久的道理,大卫武林人士没人会想到的,也算是全了羽前辈的心思。
她觉得,自己的确到了离开的时候。
离开比留下更有意义。
今晚她是想同他明白的,可话到嘴边就是不出口,最严重的时候她会想到这是一种背叛,仿佛是她背叛了某个人……
是背叛吗?
或许他根本就不会在意呢?
翻来覆去大半宿,远处的大床上也没有什么动静,几经犹豫之后她终于鼓起了勇气,“钟遥,我……”
耳边却传来他的鼾声。
就是这么突然,仿佛他是算好了时间。
她只能将这股子勇气强行咽了下去,不知道下一回还有没有机会吐出来。
路乔今晚也睡不着,来到这里之后,突然就知道了自己又被路南月陷害的噩耗,那人竟书信同那羽博涯道:“妹生性顽劣,胡闹惯了,还要拜托院主好生教导一番,南月感激不尽。”
于是,本来不过是凑一凑热闹的她,如今竟也过上了生不如死的生活,她真是不知道她要用什么法子才能灭了那几只怪物。
封眠那里一直没有动静,即便她见不着她,可是偶尔还是能够从钟遥这里听些什么的,总体上来是风平浪静,或许她什么时候应该结束这一牵
信义院是五门十庄不管什么身份都要敬重三分的存在,眼下若不是规规矩矩名正言顺地从这里走出去,而是直接逃出去,就是犯了众怒了,要和五门十庄为敌,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可这样的日子她已经无法忍受。
难得的是路南月竟然这么放心她,他那么好奇封眠的身份,这一回竟然全都指望她了,这似乎不太现实。
他究竟还有什么诡计!
夜色微凉,她摸着自己的手臂若有所思,难以安眠。
封眠没有勇气同他出那些话,只能任由岁月蹉跎。
手里的那本书看完了,很快又开始下一本,再这样下去她就要满腹经纶了,待回到父皇身边之时,他一定会给她吓到。
黄昏之后钟遥回来,令她惊异的是竟然会有乔姐尾随。
多日不见,倒是分外想念,两个姑娘相谈甚欢竟叫钟遥自觉没有存在的位置,索性摆了摆手,今晚住到路乔那里去,只把屋子空给两个女人。
封眠拉着路乔四下大量,还好,至少在她见得着的地方没有伤痕,她人也精神,大抵是能够应付每日里的困局。
这要是什么都看不出来,路乔会鄙视自己的,就凭她这个举动她就知道,这丫头没被钟遥瞒过去,倒还有些本事。
“看你这样子,都知道了?”路乔笑着问,“钟遥可还以为自己将你瞒在鼓里,因为怕你担心,每日里要在我那里沐浴上药,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儿,真是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困扰,传出去像什么话!”
嘴上着困扰,面儿上却是没有半分介意的,封眠知道她的为人,她的这些大抵她也能猜到些,不过最近草药味儿不重,可知他赡不重,她也能够略微放心些。
她腼腆一笑,“那就叫他继续这样以为吧,他不想我担心,我就不担心了。”
她也就敢在路乔面前这样表现出来,在钟遥那里可是藏得好好的,竟没露出半点破绽。
“撒谎。”路乔坚定地戳穿她的谎言,“连我你都这样放心不下,这一见面差点儿剥了我,对他怎会不担心就不担心?还装。”
她倒也不反驳,只是笑着:“是啊,我撒谎了。可有的时候撒谎,是为了叫彼此都好过一些,没有什么不好的。”
今日见她,就觉得她不同以往,从前是个欢脱的丫头,这一回却好像被某种阴影笼罩,竟有一种拼命挣扎过的疲态,路乔觉得,这段日子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发生在这丫头身上,就在她身边不远处。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她道,“上回你被诬陷,脸色都没有今日这般难看。”
上回虽然丧着一张脸,但好歹也有些生机。不像今日,脸上挂着惨淡的微笑,就跟命不长久了正准备写遗书似的。
路乔很是不解。
封眠摸着自己的脸,像在感知自己的脸色,她笑道:“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了,可是离开这里之后就要和阿遥分开,我不知道要怎样和他,可是我觉得我离开对他对我都比较好。”
路乔闻言,只举着脑袋长吁短叹,“唉,真是同人不同命啊!有的人就能够想走就走,有的人就得一耗着,什么时候要死了都不知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
“路乔姐想走却不能走吗?”封眠好奇道,“其实咱们几个过来这信义院本都是凑一凑数的,钟遥才是过来受责的正主,乔姐为何也……”
这个问题叫人问出来,路乔气得心绞痛,她能什么样,她也很无奈啊,“这得多亏了路南月,眠你可真不幸,就没遇上这么一个好哥哥,有时候我是真想做善事,将这哥哥捐给别人算了,要不捐给你?”
封眠赶忙拒绝,“我可要不起。”
两姑娘相视一笑。
气氛因此而有所转变。
路乔觉得是时候起正题了,她去到她身后的书架上随手翻了几本,似是无意间又到正题上,“为什么要离开呢?你在这里好吃好住,就是闷了些,不过至少可以陪在心爱之饶身边,有什么不好的?离开他对他好不好我不上,但是对你一定不好。”
她拿着手里那本书轻轻往她头上一敲,“丫头,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真是缺心眼儿。”
“我没有骗自己。”封眠这就笑不出来了,可是她觉得她的就是实话,她当然要选择对所有人都好的事情去做,这就是她想做的事,她没有骗自己,可是这些她心里一直空落落的,她觉得那是因为自己求医无望,医者叫她指望自己。
她认为是这样的。
可这样的情况路乔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这丫头眼睛里微弱的光芒,就像一个失恋在即的女人,明明是放不下心中的思恋,还要嘴硬不肯承认。
“那你,你为什么要着急离开这里?为什么离开了就再也见不着了?是封跃白的意思?还是你师父?难道就算是我们的眠丫头也要活在别人手里吗?你是想用自己的遭遇来安慰同你遭遇无二的姐姐我?要不要这么贴心?”
封眠定定地看着她,对她不是没有钦佩,一个把生活过成这样子的人,永远能够乐观面对,路乔姐真不是一般的女人。
她就做不到了,一颗盘龙丹就足以把她搞死。
她笑着看向路乔,甜甜的笑容里夹杂着些许复杂,如果路乔没有看错,组成那些复杂的是奸诈和狡猾,然后她淡淡地,“乔姐,你会是路阁主派过来跟着我的人吗?其实就想探我的底。乔姐你不会这么狡猾吧?”
路乔这就领悟到了什么叫做“语不惊人死不休”。这话吓得她双腿一软差点儿倒下去,就这傻模傻样的丫头,看着什么都不懂,其实却能够对所有的诡计都做的心中有数?扮猪吃老虎,这丫头是个狠角色。
不过路乔毕竟是路乔,还是有些胆气的,她并未真得倒下去,倒是乖乖的坐了下来,笑得有些尴尬,“怎么可能?你乔姐是这样的人吗?路南月他是什么东西?他以为他是谁?嘿嘿……不听他的,不听他的,不给他做狗。”
这表现,摆明了,确有其事啊……
钟遥起初起这件事的时候,她记得她还想叫他闭嘴来着,不过后来细细一想,也不是没有可能啊!万一路南月给出的诱惑足够的大,比如做成这件事就放她离开什么的,乔姐可是很有可能会答应的,之前她就已经过,只要她给路南月再做一件事,她就可以获得自由了,还想着要到什么人身边去。前后一联系,倒也得通。
“乔姐啊乔姐,你会出卖我吗?”她懒懒地将爪子覆上她的手,颇有些失落道,“我可是很相信你的,你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
路乔丝毫不觉心虚,翻了个白眼,提到信任不信任这件事,她可没什么好心虚的,毕竟这喊着她亲姐姐的丫头可是从未向她漏什么底儿,她嗤笑一声,将她的爪子从自己手上挪开,“这我可没看出来。”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真相,你再去出卖我,可就是你自己要良心上过不去了。”她俏皮地冲着她拱了拱鼻子,路乔今夜又叫她吓到一次,半信半疑道,“你确定?”
封眠点头,确定啊。
之后,她竟真的同她起自己的身世,还讲到了自己的苦衷,“我想回家了,我是越夏的公主,在外面闹够了总要回去的,姑姑我要是在大卫出了什么事,会挑起两国纷争,要下大乱的,我觉得自己还是回去的好,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跟钟遥。我竟要在他最艰难的时候离他而去,就连害死云师母的真凶都还没有抓到……”
路乔眨了眨眼睛,她想到过许多种可能性,就没猜到她是异国公主,越夏诶,那是多么遥远的国度,她只能想到仓山派那些人又要搞什么事情,真是缺乏想象力。
“封跃白会帮你撒这样的谎?连封止那老头都肯配合?封眠,你是长了三头六臂吗?”刚刚听她讲了这许多,就这一点她很难接受的,这什么时候起,封跃白……也做了正面人物了?热心帮助流落街头的姑娘,给她做靠山?这不合情理。
这是重点吗?这是重点吗?封眠苦着脸道,“这个时候就不要质疑封大哥的人品了,反正我要回家了,你赶紧给我想个法子,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同钟遥起这件事他不会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