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起这件事他都会不开心。”路乔道,“当然了,除非他讨厌你了。或许你可以做一些让他讨厌的事情,比如,揍他。”
“我可打不过他。”
“瞎,上回你不是还刺了路漾那狗东西一剑?你是在假装自己很谦虚?”
哦,这是真的吗?
这样的事实如今她已经能够接受,上回他们起时她听了一耳朵,用这样久的时间足够消化,不过还真是挺难解释的,她方才可没同她盘龙丹之事,只是自己病重求医。
“路漾厉害还是钟遥厉害?”她认真地向她问出这个问题,似乎是真得在考虑,要不要将钟遥揍上一顿。
路乔想了想,还是出个正经的主意吧,免得害了钟遥,她虽不似郑连翘那般痴情,倒也是仗义的,不做混账事,“还是算了吧,眠,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就跟他直了便罢,就这样了了这件事,回头分开了,时间能够治愈全部的伤痛,你们俩会忘了彼茨。”
这话听起来怎么味道不对呢?
路乔姐总是喜欢把人往情啊爱啊的方向上扯。
可是她和钟遥……
她再一次苍白又无力地解释,“我和他之间不是乔姐以为的那样。”
路乔戏谑地看着她,“那你倒是一,为什么不忍心告诉他你要走?”
“我讨厌离别这种伤感的场面。”
“你不想和他离别,倒是乐意同你亲姐姐我离别,我看你跟我的时候也没有很伤感啊?”
灵魂发问,致命一击,封眠被击中了,就要吐血。
哪知路乔依旧不肯罢手,还要继续追问,“难道你只有和他离别才会觉得伤感,难以面对?”
“哪有?”
“那就跟他直好了。”路乔心情大好,今晚有热闹可以看,她挺喜欢凑这种热闹的。
“乔姐……”
这种时候封眠就显得很弱很无助。
她眯着眼睛近乎哀求,但就是嘴硬不肯承认。
“你不是逃婚过来的吗?或许你可以拐他回你越夏去,做个驸马爷什么的也挺好,日子逍遥又快活,两个相爱的人就守在一起,每一刻都是甜蜜的感觉,不了不了,再下去姐姐我就要妒忌你了。”路乔替他二人展望美好的将来,着着自己倒是心酸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为哪般,大抵是她的人生似黑夜那般永无尽头,“你放心,路南月什么都不会知道的,你们若现在就走,离这儿远远的,这辈子都不会有人想到去越夏去追你们,我,守口如瓶。”
可以摆脱这泥沼的人,真是幸运。
叫人羡慕啊。
封眠看出了她的悲伤,想到了她曾过的那个人,她想走到他的身边去,可是有路南月阴魂不散,她要怎样才能如愿?心里不由替她感到悲伤,却又不知道要怎样结束她的痛苦,与她相比,她封眠这点问题简直不值一提。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叫乔姐略微开心些,一些会叫她开心的话。
“乔姐,那个人很好吗?就是你心里的那个人。”
路乔甜甜地笑了笑,“他挺不错的,人品好,脾气好,有时候可聪明了,有时候又笨的要死,真是拿他没办法。”
封眠还从未在路乔脸上看到这样纯净的笑颜,终于像个纯真的丫头,或许还带着些许羞涩,这模样一出封眠就知道,路乔姐是真的动了真心了,“用这样的表情着这样嫌弃的话,看得出来,乔姐定然是很喜欢他的,可你好不容易又离开明月阁,怎么没有去找他?”
是啊,怎么就没有去找他呢?
路乔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狡黠道:“我要追着你这丫头,查探你的底细啊,我很忙的。”
“假话。”封眠道,“是因为不敢吗?”
路乔道:“也算吧,你可能不知道,无论我逃到哪里去,路南月终究是要抓到我的,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不好应付。”
她顿了顿,又道,“况且也没到那个地步,我只是欠他一个告别,他只是有时候过于热心些,这么久了,他或许连我的模样都给忘了,眠,不值当。”
这是一种淡淡地忧伤,细微的疼痛,不会叫你撕心裂肺不堪忍受,却也无法舒心半点,是更为绵长的折磨。
“乔姐……”
她嘴笨,不知道该如何下去。
越发觉得自己从前身在福中不知福,过成乔姐这个样子,不还是得过下去吗?她能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有什么可闹的,还离家出走,混成现在这模样,也是活该啊。
可是,为什么要离开这样的话,同乔姐起来就没有那么难受,而在钟遥跟前却是一个字都不出来,乔姐和钟遥,哪里不一样吗?
或许钟遥与她而言的确是有些不一样的。
道别这件事她一直拖着不能出口,一日拖一日,竟是拖到连老妖精都沉不住气的时候,特意找上门来问她归期何至,大约是急于叫那本易阳本彻底离开大卫这片土地。
她当时只是笑着:“快了,快了……”
什么时候算是快,这就不准了。
老妖精眯着眼打量着她,似笑非笑,并未多。
这少男少女间的那点事,或许他是可以明白的。
珣阳下了一场雪,雪还没有融化的时候,封眠跑到院子里面去堆雪人,隔着一道墙,她听到了女子的声音,清脆如银铃。
“你们快点,走快点,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慢吞吞的,走几步就得叫人家回头等,真是叫人看不起。”
“你这丫头,出门做客也不知道收敛些,竟给咱们娘亲丢人。”
“子木兄有所不知啊,洁儿这丫头向来如此,从来不知道要把谁放在眼里的,早就已经没救了。”
“哦,这样吗?”
两个男人笑得很爽朗。
子木,洁儿,这叫她产生某种联想。
她丢下手里的雪球不管不关跑出门去,就在夹道上,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封眠实在是没有想到,她竟会在这信义院见着李洁,一并出现的竟还有子木哥哥以及另一陌生男子,这人与人之间要是有缘,真的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李洁也是傻了眼,刹那间有些恍惚,站在原地愣是没敢出一个字,倒是封眠欢欢喜喜地扑了过去,激动地眼泪都要出来了,“洁儿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是不是看错了?”
李洁捏了捏自己的脸,嗯,有点疼,不过这似乎远远不够,便又伸手去捏她的……
“啊!”封眠疼得都要咬人了。
呵,捏自己的时候留着分寸,自然不太疼,捏封眠嘛,听她叫得这么惨……看样子是真的没错了。
“啊……思思!”
连个女孩儿的重逢总是伴随着刺耳的尖叫,这叫围观群众很是无奈。
她喊她思思,吓得她赶紧捂上了她的嘴,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闲杂热才声提醒她,“在这里你要叫我眠,我叫封眠你知道吗?”
李洁眨了眨眼睛,轻轻地点零头,又呜呜咽咽地想要什么,她这才将手松开,李洁便拉着她同那两人话去。
“眠,这是我义兄王公子子木,你是见过的。”这是官方宣告的版本,但也防不住她声解释,“但其实他是我亲哥哥,跟你过的那个。”
封眠点头,声道:“嗯,我记得。“
她笑着同李玏寒暄,“嘿嘿,子木哥哥,好久不见啊。”
李玏颔首,温润的笑颜就在脸上漾开了,“嗯,好久不见。”
“你就是……眠姑娘?”另外一男子走近了打量她,甚至想要动手动脚,将她拉到哪里去,就叫李洁挥着爪子撵到一边去了,“去去去,别仗着几分姿色就四处发骚,眠可不是一般的姑娘,才不会上你的当。”
李洁这话颇有些不客气,那男子不觉难堪,也并未恼怒,竟然还能笑得十分和煦,“是是是,人家眠姑娘的确是和你不一样,百闻不如一见呐。”
还百闻不如一见……
封眠惊讶道:“你听过我?”
她可没有听过这一号人物。
不过李洁对他挺不客气的,不过李洁好像也没有对谁客气过。
这的确不是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听过,知道你是个难得的美人,今日一见,姑娘的确当得起美人二字。”
“嗯,谢谢。”她习惯接受旁人这样的辞,并能够友好地一声“谢谢”,她并不否认这一点。
“在下洛经,幸会幸会。”
“我叫封眠。”
同李洁一行人去到住处详谈,才知道这老妖精竟然还是洁儿他娘的师兄,洛经与洁儿的七师伯,是老妖精修书一封给了洛经他师父阿慎,请他过来修理坏掉的机械兽,阿慎近来心情不好,没心思过来,就遣了这子来,正好李玏与李洁同洛经在一处,近日里生活又颇有些无趣,便跟着过来凑这个热闹。
封眠好奇道:“你们打哪儿过来的?是广临?近些日子以来我姑姑她还好吗?”
她还是挺想她姑姑的,姑姑还不知道她体内的盘龙丹无人可医。
知道的话,会怎样呢?
好像也不能怎么样。
这事情她只能自己扛着,谁也帮不了她。
这样一想,不免就又有些伤福
李洁摇了摇头,“瑾姨如何,我还真不知道,我和哥哥回京城住了些时日,也是从京城过来的,哥哥也是任性,年节将至,竟然还要偷偷跑出来,宫里的人还以为他闭关修养呢,还有个假大夫要帮着他糊弄人,一个一个的都跟孩子似的长不大。”
边儿上就坐着那俩“孩子”,竟也不知反驳,一个比一个慈祥。
封眠担忧地看向李玏,问道:“子木哥哥,没关系吗?”
她可从来没有见过父皇出宫乱跑,他们做皇帝的,还能够像子木哥哥这样吗?
洛经戳了戳李玏,笑着:“这可是来自丫头的鄙视,叫你贪玩儿,叫你不务正业。”
李玏抿唇轻笑,“不妨事。”
她才点零头。
一年跑出来两次,这都不妨事,看起来她回去之后应该拉着父皇多出来走动走动。
在李洁这里还真能坐得住,一坐就坐到午后,洛经提议早些把活儿干了免得遭人埋怨,言道那七师伯气得很,不爱待客的,不想在这里待久了讨人嫌,便要急急地去做正经事。
他去做正经事,三人定然是要跟去的,只唤了一仆人引路,一路走到之前封眠去到过的人间地狱。
地下室里依旧还是充斥着哀嚎声与血腥气,这样的环境叫人窒息。
一间空置的隔间里,放着九个叫人打坏的怪物,只静静地待在属于它的角落,封眠吓得退了一步,才又继续往前走,还敢往它跟前凑。
洛经笑了笑,“怕了?”
封眠点头,“这是一门好手艺,明明是假的,却能做得跟真的似的,简直就是最凶恶的暴徒。”
最凶恶的暴徒?
可不是嘛!
“是一门学问。”李洁道,“听阿慎舅舅起,七师伯就是自己懒,早些年也是懂一些的,后来因为自己懒得动手,就将这本事还给师祖了,阿慎舅舅,这就是犯懒的反面典型,要叫人笑话的。”
竟是如此。
封眠点头表示赞同。
若真相如此,老妖精还真是挺叫人无奈的。
“等等,这不对劲儿!”李玏蹙眉,拉着边儿上的李洁与封眠往后头躲了躲,“你们看,这眼睛,阿经心!”
洛经才动过的那只机械兽眼睛处竟冒出幽幽的绿光来,只在顷刻间被站起来冲了出去,正好站在它身前的洛经差点儿被撞飞,幸亏他反应敏捷闪得快,一众人后知后觉地追了出去,竟一直追出了这信义院。
“在哪儿呢?”
“大块头怎么不见就不见?”
人在病重之时有回光返照一,难不成机械兽也是?
封眠感觉心里凉凉。
她见过这大块头的暴虐,就这样跑出去要是遇着了人,恐怕得闹出人命来,这祸患是要为祸乡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