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话可真冷。

“你不要害怕，该害怕的是我才对。”路乔接过了她手里的药，正欲喝下却停下了手，又笑着看向她，“没有下毒吧？”

晚袖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是啊，她问出这样的问题本来就很诡异了，根本就没有问的必要嘛，得好像药里下了毒晚袖就会告诉她似的。

这问题她想到了也出来了，她面露讽刺之色，淡淡地，“糊涂了，糊涂了，问你做什么，你怎么会告诉我呢？”

晚袖在心里默默地想，你知道就好。

她将那碗药喝了下去，眼下她身子的确是不舒服，她才不会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料想陈泽把她关在这里也不是为了弄死她。

这药或许是真没毒，可是这味道不好，她喝完以后就觉得自己有点儿晕，难道是太臭了，要把她熏晕过去？呃……

理由已经不重要了，结果是她扶着脑袋“啪”地倒在地上，就像一摊烂泥，还得被人费力拾走。

这一睡就睡到了黄昏时候，竟还是被晚袖摇着身子摇起来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晚袖摇着摇着渐渐地醒了过来，她一把把这人推开，瞪着眼睛看着她：“你做什么？疯魔了不成？”

她对这人已经没有多少好感了，这会儿也觉得很是怪异，要知道她从来对自己都是毕恭毕敬的，从不多半句，只是默默地充当一个影子，或许主要是一双眼睛，可是今日里竟然有这样放肆的举止，难不成是知道她落魄了，陈泽现如今要开始对付她了，她也就原形毕露了？

哼！

她路乔再怎么落魄，也不至于就到了人人都可以欺辱的份儿上。

眼下晚袖被她一把推倒在地，还在着急忙慌地往她身边爬，“姑娘你快去看看吧，我刚刚回了趟府上，见着门主已经带着于修出门了，是要找一位叫做袁清风的公子算账，奴婢多问了管家几句，才知道是为着姑娘你，是姑娘叫门主面上无光，门主才要彻底解决此事。”

袁清风？

路乔一怔。

大意了，大意了，她果然不该轻信。

“奴婢也是没有办法，早起那碗药公子不让，就是要姑娘你睡觉的，可是眼看着怕是要出人命……”

晚袖话还没完，便见着路乔像一阵风一样闪了出去。

路乔现在只想快些出现在袁清风面前，傻书生一点儿武功都不会，还老实，落在陈泽手里绝对没有反抗的余地，他若是想弄死他，他也只有等死的份儿，她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去到他身边。

晚袖的话固然不能全部相信，毕竟她可能是陈泽的眼线，可是她不敢在袁清风的事情上冒险。

门外那些个东西就跟门神一样，一见着她出来立时就围了过来，她抽出自己手里的剑大喝一声“滚！”

这声音太过狠厉，或者是这女人太绝望，围着她的那几个护卫手都不自觉地抖了抖，却又坚定了信念，一人道：“不能放她走！”

路乔便拿着剑横在自己颈间，“都滚开，要不然老娘死在这里，看他陈泽怎么向路南月交代，你们又怎么向陈泽交代。”

白皙的脖颈上已经出现了细细的血痕，那把剑那样重的阴寒之气，似乎要吞食掉她柔弱绝望的灵魂，仿佛今若是走不出这道门，她的性命她的灵魂都将碾尽成灰。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她并不笃定自己能够如愿，只是在赌。

早上不敢做的事，现在却不得不去做。

陈泽要是敢害死袁清风，她就是不要这条命，就算是化作厉鬼也绝对不会原谅他，“滚开！”

终于有人开始动摇，“老大，要不就叫她走好了。”

“是啊，路姑娘要是死了，门主那里是容不得咱们几个的，他总要推人出去给明月阁一个交代。”

那个头头其实心里也早就动摇了，但他看着眼前这几个就觉得火大，这几个笨蛋，非得要当着这女饶面儿这些吗？简直是叫她更加有恃无恐，决计不会退让了。

这回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笨蛋就是笨蛋，总是把自己逼上绝路，那人无奈，只能道：“都让开，让她走！让她走！”

这才终于叫她得逞。

路乔扬身跑了出门，众人只见屋子里晚袖姑娘缓步走了出来，不慌不忙的，嘴角还带着笑意，看上去心情大好。

头头知道她，她是陈泽的亲信，如今见她心情好，赶紧上去抱大腿，“晚袖姑娘，这您也看到了，这这这……的真得是没法子，还是路姑娘的性命要紧啊是不是，这门主要娶妻，娶得也得是个全乎人啊，到时候人家做了两口子，到底是人家近……”

“行了行了，你的忠心门主心里明镜儿似的，要不然也不放心叫你看着路姑娘，你今儿也累了一了，带着兄弟们回去歇了，过会儿会有赏？”晚袖笑着，“至于什么两口子的，没影儿的事，你管住自己的嘴，不要乱话，更不用怕什么枕边风。”

“是吗？”头头想了想，摸着脑袋大笑了，“那是那是，晚袖姑娘得定然是错不聊。”

这话不是曲意奉承，他的确是这样想的，像晚袖这样的主上心腹，知道得总比他们多，门主那些个心思可是一转就是一个，谁知道他什么盘算，放着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一会儿要娶一会儿不娶的也不是没可能，也只有这近前的人能够看懂一些。

不过啊，就这路姑娘，门主还真的未必要娶她，谁不知道她声名在外，那是出了名的不检点，成在外头勾三搭四，哪个男人受得了。

头头这一想就越发放心了，高高兴胸领着手底下一帮弟兄回家等着领赏去。

晚袖站在门前，抬头看了眼色，夕阳西下，正是不错的景致，希望路姑娘此去顺利，再也不要遇着什么阻隔了。

路乔去到袁清风家里，果然就见着院子里站了不少人。

周遭虽有邻家，这样大的动静势必要被惊动，可是家家闭门锁户，竟是没有一个人敢把脑袋伸出来看这份儿热闹。

云华门陈泽，这样的地头蛇，实力真是不容觑，他今就算是弄死袁清风，恐怕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没有人会报官的，没有人敢报官，五门之中云华门最有放肆的资本，这里地处偏僻，处于两山之间，朝廷向来不重视簇，高皇帝远，到叫他陈泽做起了土皇帝。

袁清风就被人拧着胳膊按在院子中间，陈泽在石桌前悠然安坐，笑眯眯地看着袁清风，“袁公子考虑得怎么样了？怎么敢对我的女人存什么坏心思呢？你可不是一般的坏。”

听起来就像是在恶作剧，路乔却在他身上感受到浓浓的恶意，这家伙还真是恶心啊，同路南月有的一比，路乔恨不得砍死自己，怎么当初识人不清，就招惹了这条毒蛇！

袁清风一介书生，早已被折磨地满头大汗，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受了伤，他的声音已经非常微弱，“你休想，乔她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凭什么她是你的女人。”

他并不知道婚约的事。

路乔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担心着什么，径自从屋顶跳了下来，站在了包围圈儿里，一脚就把押着他的那两个人踹到一边去，再将他拉起来却发现他的手臂就在一边无力地垂着，分明是断了！

“清风你……”路乔哽咽。

“乔，我没事。”袁清风安抚她，想要抱一抱她，右臂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只能单手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身子以作安抚，他，“我没事，你不要哭，我又不疼。”

他越是这样，路乔就越是难受，眼眶里的泪水不断地滚下，她可从来都没有这样哭过。

陈泽嘲弄地掀了掀唇角，悠然道：“行了路乔，你可把我的脸都给丢尽了，还要跟他腻歪？”

他这样哪有丢脸的样子，这种货色哪里会有脸？

如果是她一个人落在他手里，她还真的地不怕，没准儿真要骂他一顿解气，可是如今还有袁清风，她就只能忍下这口气，好好同他商量，“陈泽，他是秋闱中聊，有功名在身，不是你以前接触过的那些，你对他做什么，官府未必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是想这好日子过到头儿吗？”

陈泽惊讶地看着她，像是被她吓到似的，“是吗？有这么严重？”

“樱”她道。

他马上就恢复了平静，甚至嘴角很快就晕出一丝笑意来，然后这笑意渐浓，很是得意，“我刚刚卸了他一条胳膊，你要不要再来一条？来可惜，人可只有两条胳膊，这要是都废了，他就抱不了你了。”

“陈泽！”

“至于你刚刚得那件事，你觉得我没有办法摆平吗？”他脸色一变，声音也变得狠厉起来，“于修！”

“不要！”路乔惊恐地大喊，“可以谈的是不是？我知道你有办法摆平，你有你的门路，可是风险还是有的，你也不愿意轻易涉险是不是？”

很少见这样的路乔，眼睛红肿，眸中含泪，话这样声嘶力竭这样慌乱，陈泽冷冷地打量着她，并没有再对袁清风做什么，只是打量着她，良久，他才道：“你这样我怎么和你谈？不过就是一个疯的，我还是跟袁公子话便宜些，风险，路乔，做坏事什么时候没有风险，你是在吓唬我吗？”

“我怎么吓得住你！”

“你知道就好。”陈泽淡淡地。

“放了袁清风，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乔别……”袁清风绝望地看着她，怕她做什么傻事，仿佛在他心里她是最紧要的，相较于她，性命又算什么。

“你闭嘴！”路乔道，“你走吧，回京去，忘了这里的事，再也不要回来。”

“乔，你要受他的威胁吗？因为我？”袁清风又惊又怒，又是伤心，“你不是在救我，你是在羞辱我。”

看着自己的女人因为懦弱的自己被别人操控，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加难堪的事？

没有哪个男人受得了。

刚刚他被人按跪在地上，被人掰断了手臂，他都没有现在这般痛苦。

“没有羞辱你，今我过来本来就是要跟你清楚的。”路乔擦尽了眼中的泪，柔声道，“你跟我不一样，你的世界跟我的根本就是两回事，你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你，就像你一直都坚持要找路南月提亲，用最正常的方式娶我，名正言顺地和我在一起，可是我可以不认路南月，我忍他很久了，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什么名正言顺我根本就不在乎，我们就不应该在一起。”

“他是你哥哥啊……”袁清风喃喃道，“怎么是断就断的，我……”

“他虐待我，我就想摆脱他，可你看看，你就是不懂。”

“那我是真不懂，我是真不懂啊路乔，我是真不懂。”

他坐在地上，想着昨日发生的种种，她当时心情就不好，是因为他的坚持叫她受不了了吗？

可他也是为了她。

演到这份儿上，好戏也该散场了，陈泽满意的站起身来，揽着路乔往外走，只吩咐于修，“留个人给袁公子把胳膊接上，日后也不许为难了啊，袁公子还是可以回来的，毕竟祖坟在这里，咱们也不能一点儿余地都不留，忒没人性。”

于修应了声便去安排。

路乔跟着陈泽出门，竟是头都没有回。

陈泽对此很是满意，低下头同她咬耳朵，“袁公子若是能早些明白，大家也都能快活些，路乔，心里话都出来了，你现在是不是如释重负？”

路乔瞪了他一眼，没有话。

他当然不会满意，声音里又多了几分危险，“跟你话你就得回，做人最基本的素质你都没有吗？哑巴了吗？”

路乔讽刺一笑，“你现在可真是无所顾忌了，再也不用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