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不是吗？”封眠淡淡地问，“乔姐，我是第一认识你吗？”

这乔姐就是这样啊，随时随地可以调换出任何表情，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封眠倒是有些崇拜她，若是她自己也有这样的本事，也是极好的事啊。

所以乔姐，你就不要在我面前炫耀了好吗？你演技挺好我都已经知道了。

“嘿嘿。”话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路乔也就换了法了，再不提这件事，只坐下来在她身边，有意无意的闲扯。

“阿遥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他跟以前相比似乎是变了一个人了，竟也有那样温柔体贴的一面，他以前对姑娘可是很没有耐心的，尤其听不得姑娘哭，如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路乔认真的回想了一下，事实仿佛还就是这样，于是她着就更有底气了，她笑着摇头，“那我看着他守着你，哄你，我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疯了，这家伙独自去了一趟南边儿就彻底疯了。”

“是吗？”封眠想了想，“我可觉得他没变，他就是个不讲究的人，总是做一些荒唐的事，一些荒唐的话，所以没有人喜欢他的，当初在云角寨，那么大一个院子就他一个人住，刚开始我还不知道，还是后来才知道的，原来是整个寨子都没有人愿意与他同住，就连他那心腹柳刈都不肯的，他果然是个坏蛋。”

一见面就绑了她，后来又总是调戏她，封眠细细的回想着当初那些往事，仿佛就是为了证明他是个坏的。

然后呢？

然后又要达到什么目的？

给自己找一个不喜欢他的理由？

是呀，这样的他她怎么会喜欢。

所以今只是太生气了，太生气了才会那么激动的，气得面红耳赤，这混蛋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路乔听着她这些，不由得眉头紧蹙，钟遥是这样的吗？

或许封眠这一番法是有自己的合理性的，或许所有人见了这样的事理所应当都会这么想，可她并不这么认为，“你怎么就不问问他呢？或许他是有苦衷的，或许这些事都可以被理解，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被误会了也就被误会了，任由别人想去，从来也不知道解释。”

“谁叫他不解释的，果然很不好相处。谁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为什么一定要上赶着了解他呢？如果真的有什么误会的话，那也主要是他的问题，我才不要去问他。”封眠道，“乔姐，我是不会问他的。”

眠握紧了拳头，这答案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很难站得住脚，于是钟遥这家伙就更不应该被原谅了，她似乎是终于服了自己，心里终于好受了些，转过头去却见着身边的乔姐满头大汗，人都缩成一团了。

只见她慢慢地躺了下去，额头上爆出青筋来，整个人就像熟透的虾，蜷缩着，脸上发红，她就缩在那里抽搐，嘴里似乎呢喃着什么。

钟遥被袁清风直接拉回了他房里，两人正在探讨方才那个问题，钟遥自以为自己很有道理，什么“这人世间的生机就是来自于不一样，这里不一样，那里不一样，活着就是个趣儿嘛。”

“就是不一样，你也得守个底线吧，没有底线，没有规则，那就都乱了，到时候别趣儿了，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袁清风反驳，“这先周末年就乱，大卫自高祖皇帝到今上，三十余年的光景几辈饶努力才有了今日的盛世，盛世靠什么？靠的就是礼法。”

还真是秀才。

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可是钟遥怎么就觉得这人傻得可爱？

一辈子都要活在条条框框里，这样的日子居然有人能够忍，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跟路乔私奔嘛，他都为路乔犯愁，恐怕这丫头此番活了下来日后都不免折腾，不免伤心的，想一想她伤成这样还是因为他，因为他她才下定了决心彻底同路南月断了瓜葛，同时也将路南月彻底得罪，啧啧……路乔啊路乔，你可自求多福吧。

钟遥正想着摆脱他，却只见有一人匆匆忙忙闯了进来，差点栽一大跟头，细看却发现这人竟是封眠。

封眠跑得气喘吁吁的，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们快去，我房里，乔姐她不好了，她不好了。”

两人相视一眼，竟是袁清风反应比较快，立时便冲了出去，他应该是猜到了什么，他应该猜的不错。

他跑到她身边，果然是她犯了病，缩在床上痛不欲生，这种时候她就很弱了，的一团，一直在发抖，嘴里不断的发出呻吟，应该是已经神志不清了，一直着什么，“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

袁清风急得眼睛都红了，这噩梦来得猝不及防，明明这些时候，她已经鲜少如此，他以为钟遥他们的到来叫她开心了，心情好了身子也就好了，可这病根并未除去，其实这一总是还有的。

他深知这一点，可是他没有办法，他只能遵医嘱按时煎药，控制住她发病的次数，“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啊乔！”

这轻声的话语仿佛哀鸣，他就缓缓的弯下身子来，连人带被抱住了，于是她的战栗就叫他更为敏锐的捕获，他感受着她的痛苦，这感受并不深切，可他的一颗心都已经紧紧纠起，紧得发疼。

钟遥后一步赶了过来，见他二人如此，直接将这袁清风拉到一边去，急道：“你等等，让我来！”

袁清风站到一边去，就看着钟遥盘腿坐在床上，拉起路乔的手，扶着她盘腿而坐，他不明白这些，不过是极为简单的动作，路乔的脸色竟然一点一点的好了起来，紧蹙的眉头渐渐松缓，她似乎没有那么痛苦了。

他不明白，封眠倒是明白的，她声地给他解释，“他应该是在给乔姐渡入真气。”

渡入真气就是这样子的，当初在云角寨，云前辈就是如此。

一炷香的功夫，路乔才终于平静下来了，终于可以躺在床上毫无痛苦的安睡，钟遥也是累的不轻，直拉着封眠求赏赐，封眠这一回倒没有嫌弃他，反是取出帕子来给他擦汗，嗔怪道：“看你这一脸，还不赶紧去洗洗？”

这模样可真是贤惠呀！

钟遥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这一下子是笑也笑不出来了，一脸震惊地看着她，探索的眼神认真而专注，盯着她都要在她脸上打出一个洞来，“这位姑娘，你还是眠吗？”

“不是，我号叫女魔头，还是你给取的，要不要我给你露一手？”封眠给了他个白眼，下一瞬便捉住了他的领子，做势要将他提起来扔出去。

钟遥赶紧告饶，“封前辈，的有眼不识泰山，饶命啊，饶命。”

“哼，算你识相！”

……

路乔躺在封眠房里了，一直都没醒，杨伯后来请了个大夫来，大夫她暂时并无大碍，不过是方才费了些精神，恐怕要睡到明早上了，众人这才安心些。

于是只留下袁清风在这屋里照顾她，封眠就睡到路乔房里了。

回房路上，封眠一路无言，看看看看地，然后长吁短叹，简直没完。

钟遥这会儿并没有多少耐心的，没忍多久就问她，“你这是愁的什么呢？路乔？还是你自己？”

“我自己有什么好愁的？”封眠道，“我早就已经想通了，生死有命，富贵在，我这辈子含着金汤匙出生，要不是自己作，搞什么离家出走，好日子就还能过下去，就算明我要死，可这短暂的生命里我过的已经不错了，你要知道这世间多少人过的还不如我呢，生命要的是长度还是质量，这是一个问题。”

“是啊，你本来有机会活得既有长度也有质量，如今长度可能没了，是你自己害了自己，确实令人唏嘘啊！”

“我叹气不是因为这个。”

“哦？那是因为我？”

“关你什么事？”封眠道，“我是因为乔姐。”

“因为她？她怎么了？”

封眠道：“还记得之前乔姐在明月阁被路阁主打，卧床养赡时候她身边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就得你我连夜看着，这才过去多久呀，用不着咱们了，又有了一位袁公子，真好。”

“就这？”钟遥无奈道，“你们女人啊就是爱多想，你这一路上叹了多少气，竟就是为了这一桩，无趣。”

“还不够吗？”封眠就看不惯他这种嘴脸，一副刀枪不入的样子，“这种事都不能打动青长老您，这得是什么事儿才能在您这嘴里混个趣儿出来，真是太难啦……”

这趣儿不就来了吗？

钟遥挺喜欢她这副聪明像儿的，还有这有些刻薄的调侃。

所以嘛，不喜欢的时候，她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他讨厌她的理由，但若是喜欢一个人，就总是能找到理由喜欢她，仿佛她的一切都极对他的胃口，她若聪明了，他就爱她聪明，她若笨了，他又喜欢她毫无心机迷迷糊糊地可爱模样，即便是她出了不好听的话，那也叫娇嗔不叫撒泼。

爱情，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即便是相互矛盾的表象，也可以在爱情的笼罩下和谐相处，毫无对抗。

钟遥眼下就尝到趣儿了，他一高兴就乐意顺着她往下谈，所以他终于了一句人话，“路乔，确实挺不容易的。”

“是啊。”她道，“这段时候封前辈已经很少出现了，可能也是我心宽的缘故，在我特别难受的那段时间里，我总是想到乔姐，我就想啊，我再难哪里能难得过她？十六岁以前我可是诸事顺遂，从来没有吃过一点儿苦，爹爹哥哥宠着，姑姑后娘护着，在宫里简直是横行霸道，哪个敢惹我？乔姐就不一样了，每就是逃跑，被抓，然后被虐打，就这样过到如今，她这个人还是乐呵呵的，她都这样，我有什么难的？所以我觉得，珍惜当下，珍惜自己所拥有的，这样其实也不错啊。”

“可是我总觉得路乔与这袁清风不是一路人。”钟遥就这样觉得，即便是今看到的那一幕仿佛是爱情，仿佛是在意，可这丝毫不能消散他心里的疑窦。

封眠仿佛也能理解他一点，她道：“袁公子是正经人，可是乔姐不是。”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钟遥仿佛找到了知音，“这袁公子就是太正经，你那乔姐又是最不正经的，这两个人就是两个极端嘛，还偏往一块儿凑，总觉得以后会出事。”

看上去的确如此。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以后会出事那也是以后的事，乔姐自己应该心里有数吧，何况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咱们可不知道，或许这两个人就是因为彼此间太不一样才会互相吸引，眼下袁公子对乔姐好，乔姐又喜欢他喜欢的紧，活在当下很不错了，你就不要婆婆妈妈了。”

是啊，钟遥想了想，她这话其实也不错，只一点，路乔真的会心里有数？他看啊，悬，那是个任性的姑娘，从来就是想一套做一套，从来就不知道走一步看十步，如今她被这感情冲昏了头脑，他觉得她早就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了。

“希望你那乔姐没有让你失望。”他感叹道，“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就算张狂如她，也要掉入这温柔的陷阱。”

……

路乔第二果然醒了，起了个大早，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袁清风趴在这床前睡着了，又看这周遭的环境，便大概猜到了什么。

她一起身他就被她惊醒，迷迷糊糊地看着她，又仿佛是被惊到了，迷糊中还带着些许警惕，揉着惺忪的睡眼问：“你醒了？没事了吧？”

路乔轻轻一笑，“看你的，我能有什么事？该起了，这可不是在咱自己家。”

她就是这样自然，明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