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百三十二章 母子(1 / 1)楚小月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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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狂风大作,此刻突然停下来了,地间静谧非常,仿佛一切都在此刻定格。

脸上触摸到一抹湿意,钟遥缓缓的抬头,只见空中雨水正慢慢飘下,这雨初时极,渐渐的却像是动了雷霆之怒,际传来一声巨响,瓢泼大雨成了神降在人间的罚,不过这又算什么呢,有些人活着,本身就已经是在受罚了,或许是因为上辈子作孽太重,这辈子才要继续转生为人,受尽荒唐与苦楚。

冰冷的剑穿过雨幕刺入他的血肉,钟遥紧握着那剑刃,掌心的血顺着剑刃滴落在泥泞里,男子微微一笑,像是不在乎这血肉的破损,他只想知道他心里那个疑惑,需得她亲口出来,“要杀我可以,不过能不能叫我死个明白?”

燕思思冷眸一扫,眼底终于没有一丝笑意了,这眼神冰冷的像是数九寒冬,没有嘲讽,没有戏谑,只有恨意。

这样纯粹的浓烈的恨他之前从未见过,这恨叫他越发心痛。

“是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死吗?”她道,“我是女魔头,是妖孽,妖孽能做出什么好事,不过就是杀人取乐罢了,你看看地上这些东西,一个一个的都是蠢货,自己几斤几两心里就没点数,上赶着给我找乐子,钟遥,你也是个蠢东西。”

“我没想伤害你,更没想杀你。”

“你本来就不该活着!”她似乎是没有耐心了,这剑刃他虽然抓得紧,可她要拔出来也不是难事,得越多就越是愤怒,有些人本来就不该活着,他就该死!

“因为你是我娘吗?”

夜空中闪过一道惊雷,这句话就像某种诅咒,他声嘶力竭的喊着这句话,然后又缓缓地,“你是我娘对不对?因为你练成了易阳术,作为你儿子的我打从出生那一刻起真气就已经异于旁人了,所以即便是没有盘龙丹,我练成易阳术也不会导致真气逆流,你告诉我一朝练成就能够帮着思思除去另一个不属于她的元灵,可其实并不能,你只是想要通过这个办法确定我是不是你儿子,是不是?”

他这猜测句句是真,就是明白的晚了些。

如果能够早一点想到呢?在看到易阳本上关于血缘的记载的那个时候,他就猜想到这种可能性,可是处斩定国宫的那,思思病得那么厉害,若他没有研习这功夫,恐怕她的命儿那就给交代了。

算来算去,灾难就是灾难,劫就是劫,无论如何都逃不过的,这就是注定的痛苦,钟遥闭了闭眼,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宣牛

“你都想到了还问我做什么?是觉得还能拖延时间?别做梦了,谁也救不了你!”她也不否认,她杀他的意念很是坚定,剑刃穿过他的手掌刺向他的胸膛,用着最狠毒的力,大雨滂沱洗涤着世间的肮脏,剑刃终结他所有的痛苦,她竟然承认了,她承认了她还是要杀他,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世间有这样狠毒的娘?费尽心机也要找到自己的儿子,却只是想要杀他!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便听得吣一声响,似有什么倒在了水泊里,掌中的剑失去了支撑垂下去了,他缓缓地睁开了眼,厚厚的云雾中依稀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人分立出好几个影子,晃晃悠悠的,他再也无法辨识,只是浑身瘫软了下去,也没了意识了。

原来她是他的娘,那他的爹呢?又是谁?

他几乎已经能够确认。

时光倒流,回到年岁不大的时候,师兄妹几个常在一处念书习武,在更的时候,云芝更喜欢黏着他,因为她喜欢大师哥,喜欢到不敢去接近他,做什么总是拖着钟遥这个二师哥一起。

那样的日子是长了些,以至于师娘常用担忧的眼光看着他二人,有一回终于是忍不下去了,她终于把钟遥喊到身边去,语重心长地对他,“男孩儿跟女孩儿是不一样的,不可以一起吃东西,更不可以一起睡觉,话可以,不过尽量少,阿遥还是应该多跟着大师哥,多学些真本事才好啊。”

孩子听了这话当然信以为真,两个人终于没有过于亲密的举止了,可是有一点他一直想不明白,后来师妹年纪大些了,性情也变了,敢于黏着自己喜欢的人,同他一道儿吃,甚至同他一道儿睡,整个云角寨竟然没有一个人有意见,包括师娘。

那个时候他就迷迷蒙蒙的意识到了什么,就像是一个蒙着纱的锦盒儿,真相就在朦胧间,他看不清,却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但有一点是明确的,他跟大师兄是不一样的。

大师兄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学文习武最勤快的一个,最是知道人情世故,做起事来最靠谱,醉狐帮的大弟子,这个身份他当得。

而反观他钟遥,自性情就不好,那就是个暴虐的魔头,连自己醉狐帮里的师兄弟都不肯与他同住,时候师妹倒是愿意,就是师娘不同意,他这个人从来就是想一出是一出,从不考虑后果,谁都不放在眼里,要不他和路乔交好呢,都是出了名的不服管教,声名狼藉的恶人。

就这样的两个弟子同时放在师父面前,师父会更加喜爱谁一点,器重谁一点,这简直是毫无悬念。钟遥一直以为他跟大师兄是这样不一样的。

如今想来却也不一定啊。

为什么他跟师妹亲近些师娘就会那么紧张?时候看不懂不代表一辈子都不明白。都青梅竹马日久生情,这是最有可能的。可这二人不能生情,因为他们是兄妹!

除此以外还有什么?

再不会有什么了!

钟遥一觉醒来,清晨的阳光极好,充满了朝气,屋子里不算暖,倒是十分敞亮。

支了下身子,发现手有点疼。

他低头看着自己这双手,被一层又一层的布缕包裹着,就像两只熊爪子,包成这样还是有点儿疼的,若不是这疼,他几乎要以为昨日的一切都是场噩梦。

院子里静悄悄的,他穿上鞋子出了门去,果然不见一个人。

以往他要是醒过来,至少能够看到洛经在院子里走动,出门去买早餐,去厨下煎药,或者是在院子里练几下。

院子里有些安静,阳光却正好,昨日夜里暴风骤雨,那样难捱的时候也是转瞬即逝,都会过去的。

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一抹阳光,但其实这双手连回握都无法做到,他与光芒最遥远的距离,近在咫尺,又远在涯。

燕思思这几日总是嗜睡,昨夜发生了那样的事,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这就是横在他二人中间的阻隔,他一直以来的那种感觉,那种猜测,昨夜终于得以确认,已经肯定的不能再肯定了。

当他面对着那个饶时候,她是燕思思还是他娘?

封眠早就已经死了,如今那副肉体是属于燕思思的,有时候却有着封眠的思想,他面对的那个人是否是他喜欢的那个人?这让他陷入混乱。

其实解决这个问题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忘掉她,忘记自己对燕思思的感受,她是封眠的时候,就当她是封眠,当她变成燕思思的时候,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这是多简单的办法。

可是他就是做不到,他做不到放下这个人,他曾想将她留在越夏,就简简单单的离她而去,各自去面对各自的生活,可是每一次当他迈出那一步,那步履就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也挪动不聊,最后只能是草草了事,又回过头去,将她带在身边。

燕思思啊燕思思,为什么偏偏是你?

封眠想要杀掉我,那你呢,你又是否喜欢我,是否已经爱上了我,像我爱你一样。

昨夜里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今定然是不好过的,至少这一点和他现在一样,他或许应该过去看看她。

他正这样想着,耳畔突然就传来了女子平静的声音,这平静中有一丝茫然,只有一丝丝的焦虑,“钟遥,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他循声看去,果然是燕思思正站在他的门口,手里竟还举着一把伞,这晴朗的一大早举着这把伞实在是违和,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几眼似乎让她再也藏不住心中的焦虑,她慌慌张张的把这伞收了起来,眼神有些闪烁,轻轻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外面在下雨,刮了好大的风,我一睁开眼睛就觉得应该打着这把伞出来,我应该拿着伞去接你,不能让你被雨给淋了。”

这场景……

看来她对昨晚的情形虽然没有全然记得,倒也没有全然忘记。

她心里应该也很难过吧,她这样子就像是病了,像是恐惧又像是焦躁,她摔下手里那把伞抓着自己的脑袋,头发被抓得乱糟糟的,钟遥刚要朝她走过去便见她拔腿就往外头跑,嘴里慌慌张张的喊着,“下了那么大的雨,刮了那么大的风,白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不行,我得去看看它,也不知道草料够不够,它会不会冷。白,白……”

钟遥抓一个疯疯癫癫的丫头还是易如反掌的,三两下便将人捉到怀里去,丫头手脚并用的挣扎,他就用自己的肢体将这整个人捆住,让她依偎在自己怀里,他轻声道:“没有刮风,也没有下雨,更没有白,你这是在做梦,你知道吗?只是一个梦而已。”

“我要白,白他有危险,有人要杀它。”

白大约是指那匹白马吧,它已经死了,死在昨晚,不知道是谁手里,钟遥过去的时候它就已经死了。

她如今这样定然是记得什么,可是她不能这样下去,越是这样越会激发封眠留下的那个元灵,到时候事情又无法收拾,也不知道她又要做出什么事。

“你给我醒醒!”钟遥咬紧了牙关,一把就将人推到地上去,这一下摔得疼极了,疼痛让人清醒,燕思思摔在地上,连惨叫都没有,反倒是转过头来平静的看着他,眼底又是方才那样的迷茫,似乎是不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不理解自己为何要被他这样对待。

迷茫中有一丝湿润,钟遥心酸极了,他最无法忍受的不过是她的眼泪,尤其是这样默默的流泪,心里受了极大的委屈才会如此。

她也不想这样的啊,她一定很痛苦。

他硬生生的摆出来一个微笑,就像冬日里的太阳那样勉强,其实他的眼眶也有些湿润,嘴角却在微笑,他向她伸出了手,清晨的阳光一样刺眼,逆着光,她对他无法分辨,也不知道自己的感觉是对是错,她缓缓地抬起手来想要感受他的温暖,却在下一瞬直接没了意识,眼前一黑,昏睡了过去。

洛经刚从外头回来,就见着他抱着她往房里走,一时像是预料到了什么,暗道不好,赶紧过去搭把手,“这一大早的又怎么了?又犯病了?”

“昨晚的事情她恐怕记得。”钟遥道,“她也实在是古怪,有些事情她就忘得彻彻底底,有些事情却能记下那么多,盘龙丹发作的时候,操控着这具肉体的另一个灵魂还是她吗?”

“昨晚的事情你还记得?”洛经惊讶的看着他,又低下头去看了看燕思思后脑勺的伤势,“还好还好,没坏了伤口。”

“这是?”钟遥竟然没有发现这个伤口,刚刚光顾着看她精神不对劲儿,竟然没有检查她有没有伤。

若她是一介弱女子,这个问题一定会被第一时间关心到,可是钟遥想不到她会受伤。

是啊,她怎么会受伤呢?

那么多人都死在了她的剑下,她那么大的本事,谁又能擅了她?

可是她这后脑勺上竟然真有个伤口。

这伤口像是砸的,可究竟是谁有这样的本事能够将她砸成这模样?

他看向正在给她换药的洛经,洛经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注视,便回应他道:“老虎还有个打盹儿的时候呢,都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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