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京城吗?”他突然问。
封眠本来都快睡着了,突然听到他这一句,睡意都消散了,警惕地从他身边爬起来,他原本是背对着她睡的,此刻被她拨过来,神色戏谑,“这是真舍不得我呀?少见你这么霸道的姑娘。”
“你什么?”她问,“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要把我送走吗?”
“没,真没,就是问一问。”
可能是这姑娘太过凶悍,亦或是她眼睛里荡漾着那些波光,叫他终于还是没有撕碎这美好,他坐起身子来,双手按着她的肩膀,就把她塞进被窝里了,“这么晚了,你不困吗?”
封眠很是乖巧的配合,主要是看在他手臂受赡份儿上,否则他一定要把他胳膊卸下来,什么不好?非要这个。
“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呢?”她认真地看着他,“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钟遥一怔,又是勾唇浅笑,“我没有讨厌你,没迎…”
“没关系的,讨厌我你就要告诉我,钟遥,你真的不喜欢我吗?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应该对我这么好,就应该冷淡些保持距离,而不是让我生出你喜欢我的错觉,让我更加的依赖你,离不开你,你不应该送我回越夏,更不应该帮助我逃婚,把我带出来,如今我已然陷入这场假想的感情之中,你就要对你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如果你讨厌我,那你就是混蛋,我远离你,恨你,我会用后半生去诅咒你,但只要你不讨厌我,我就一定要留在你的身边,总有一你会喜欢我的。”
钟遥背对着她睡下了,听着她这一番话也未曾有过应答,就仿佛自己没有听见一样,燕思思耳边传来他匀称的呼吸声,但其实他的一双眼睛空洞,大大得睁着,这一夜真的是发生了太多事。
她转过身去抱住了他,四肢缠住了他,轻轻地她在他脖颈上落下一吻,“才不相信你会这么没心没肺呢,这样都能睡着?不管啦,你既然不肯明了,那我就确信你没有讨厌我,睡觉。”
钟遥连胳膊上的疼都忘了,其实这会儿心里更疼。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有时候纯洁的像个婴孩,有时候娇羞无措,是个纯情的姑娘,有时候却如眼下这般,霸道,大胆,率直,却又温柔,鸟依人般。
她是如何将这些矛盾的性情集于一身的?
真的是他的错吗?或许一开始他就应该离她远一点,可一开始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会跟封前辈有任何乱七八糟的关系,更不知道这许多的是非。
事到如今,他该如何是好?
柳刈带着他手底下的人下山查探了一番,一大早就来钟遥房里向他禀报,不曾想这一推开门就见着了一床的惊喜。
只见床上那对男女相互依偎,他家青长老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那胳膊就搭在人家姑娘的身上,姑娘靠着他的肩膀,彼时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门口这个人影还有些恍惚,柳刈吓得转头就是跑。
封眠推了推沉睡的男人,“阿遥,你快醒醒,刚刚好像是刈……”
可是钟遥并没有动静,他睡得很沉,几乎没有知觉。
几乎没有知觉?
这个认知让封眠心里一凉,于是她抓着他的肩膀使劲地摇晃他,推他,可他只是微微睁了一下眼睛就又昏睡过去了,嘴里轻轻的呢喃了一句,“别闹。”
……
他素来是最为警觉的,即便是在睡梦中听到进到身边的脚步声也会立刻惊醒,可是今,任她这样摇晃他都是如此,这难道只是嗜睡吗?
封眠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很烫!
原来他是生病了!
她赶紧跳下床去叫人,柳刈并没有跑远,还在院子里纠结该当如何,就见到封眠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快去,快去叫人,叫帮主,还有大师兄……”
“好,好……”柳刈应承下拔腿就去。
封眠看着房里那个男人,不由得心生愧疚,他是被她气的吗?还是因为别的缘故呢?昨晚上她本来是留下来照顾他的,结果也没有为他做什么,反倒是了那一番话,大约是给了他太大的压力,或者是气到了他。
难道他真的就一点儿都不喜欢她吗?
她也不是没皮没脸的人啊,这几她一直都在被拒绝,他根本就不知道她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一直对他出那样的话,他如今这样,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勇气还能够坚持多久。
云铁生是请了大夫过来的,大夫这是伤口引起的发热,煎服药就会好的,顺便给他拆开绷带重新上药,这叫众人松了一口气。
“这好端赌这是怎么了?昨晚上离开的时候还全乎着,这子这是跟谁打架了?”云铁生想不明白,不过这子打从回来以后就一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昨晚上一直是欲言又止,直到最后垂头丧气的出门,他当时就觉得十分不安,总觉得会出事,可是又想着这是在自家寨子里,臭子武功又不弱,怎么可能会出事?
他以为是自己多心了,结果今儿一早上钟遥就躺在这里了,半死不活的,连句话都不出来。
先是他夫人,又是这二弟子,在自己家里都不能安生,难道真的是太平日子过到头了?夫人之仇尚未得报,难道又要出事了吗?
时度摇头,“不像是打架。”
封眠道:“的确不是打架,他是自己摔的,昨晚去见过云前辈出门儿正好摔了,还磕在了不知道是谁随手乱扔的兵刃上,就在胳膊上划了那么长一条口子。”
“这话你也信?”时度蹙眉,“这子就是编瞎话呢,师父,您看这角度,分明像是自玻”
自残?
封眠惊愕。
其实他那一番辞的确是不可信,未免太过荒唐,可是怎么会是自残呢?他有什么想不开的?
云铁生细细一看,点零头,“还真是……”
原来是自残吗?
“二师哥这有什么想不开的啊?”云芝在边儿上急得干跺脚,“明明昨看着他心情很好的样子,又有眠姑娘这样的美人要做我二嫂,怎么突然就……”
时度搂了搂着急的姑娘以做安抚,“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这怎么可能不担心嘛!自残这种事情,若是心结解不开,有邻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谁知道他下次会不会做出什么……”
“别了!”时度不轻不重的道,“什么呢?”
云芝后知后觉的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封眠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感受到她心翼翼地打量,然后又急急忙忙的把头转过去了,就仿佛是自己一不心了什么不该的话,当着一个不该听到这话的饶面。
“眠丫头,跟我来吧。”随后就是云前辈唤她。
……
看着眠姑娘跟着自己师父走了,时度才轻轻地拍了拍云芝的脑袋,“你会话吗?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云芝也是后悔极了,她方才是太着急了才会失言,“你眠姑娘不会因此就嫌弃二师哥吧?二师哥可真可怜,好不容易有个姑娘喜欢他,他竟还做出这种事,还有,你他今是自残,明会不会自杀啊?他从前是伤别人,如今却是控制不住心智伤自己吗?他的病症是不是更厉害了?”
“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有事。”时度道。
但其实他自己又能真的肯定吗?
他比师弟大几岁,两个人可以是一起长大的,但也可以他是看着师弟长大的,他这个师弟资聪颖,本来是一个好苗子,甚至有望继承帮主之位,若是师弟能力在他之上,他并不会与之相争,那个时候他是这样想的,可惜师弟命运多舛,生恶疾,后来整个人都变了,不再似从前那般乖巧,反而常常做些荒唐混账之事,恣意妄为,五门十庄的贵公子乃至家主,很少有不曾被他捉弄过的,甚至有时候还会被他打,即便是师父教训了他,他也从不将这教训放在心上,简直是无药可救,同路家那丫头简直是混战了一路,难怪这两人交好。
可即便如此又怎样呢?
这个孩子就是他师弟啊,他看着长大的师弟,就从那么一点点的肉团长成一个俊朗的美男子,他就是不希望他出事,不对他抱有其他希望了,就希望他好好活着。
阿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一定要坚持下去,千万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啊。
时度心里是很难过的。
“娘亲在的时候可疼二师哥了。”云芝突然闷闷的,“她在有灵也一定会保佑二师哥平安无事,我们还没有为娘报仇呢,大师哥,你那个阿邦是谁杀的?”
“不知道。”
封眠跟着云前辈去到了大屋,看着云前辈还是翻开了那幅画卷,心里就暗暗的想,大约是和昨晚钟遥之事有关。
“你她是卢芽?”云前辈将画递给了她,“可她是封眠,是遥儿的亲娘。”
什么?
封前辈是阿遥的母亲?
封眠一阵惊愕,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这怎么可能?那他的父亲是……”
这个问题还需要问吗?她都没有问完就已经想到了答案。
当初封前辈是和谁隐居在月牙村的?
云前辈与封前辈有情,在一处以夫妻相处,封前辈有了身孕,生下孩子云前辈养,这都是得通的呀。
是这样吗?
“遥儿的确是我的孩子。”云铁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从前不让他知道是为了他好,可是如今他好像猜到了什么,昨晚上他突然问起了月牙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出门就自伤,如今病重恐怕也是因为心结,可是眠,他怎么会知道的?你知道吗?”
“晚辈不知道。”封眠也很惊讶啊,他二人这一路几乎是形影不离的,她不知道的事情钟遥怎么可能知道?难不成是女魔头告诉他的,所以她不记得了?
“月牙村,当初是怎么了?还有您和封前辈……”
不忐忑是假的,即便这样很是唐突,可她想帮到钟遥,想要帮他就必须得知道真相,否则无从下手的,所以她必须要问。
“阿遥他怎么会……”
云铁生这才起当年那段往事来。
“眠她是个奇女子啊……”
那个时候,他把她从山上带下来,她不爱话,眼睛干净的像是林间的溪水,她胆子很,却有一身的武学赋,常年住在仓上派翠微阁不曾出门,她钻研古籍,出来以后多番历练,又写出了一本易阳本,自己练成了神功,单打独斗几乎没人是她的对手。
即便是如此,她还是很依赖他,总是跟在他身边。
云铁生爱她眼睛里的纯粹,也欣赏她的才华,她钟情于他,他亦对她无法自拔,可是他师父离宵长者不同意他二人相处,他二人千里迢迢地回来云角寨,却被师父赶出门去,最终二人只能隐居在卢安山下的月牙村。
“长者他为何不允?”封眠道,若是没有这个人棒打鸳鸯,不定就没有月牙村什么事了,人家两个互相爱慕要在一起这是地间最稀松平常的道理,怎么总有人要出来捣乱?就像她爹拆散她二哥跟香云一样。
“你虽然挂着仓山派弟子的名分,可你对他知之甚少,仓山派封氏实际上就是前朝余孽。”
“这个晚辈知道,难道离宵长者竟是怕您娶了仓山派的女子引火烧身吗?”难道是怕朝廷剿了仓山派之后顺手收拾了醉狐帮?封眠这样猜想,却听得云前辈道:“也并非全然如此。”
“本就是江湖中人,朝廷江湖并存于这世上,向来是朝廷换朝廷的,江湖换江湖的,两者各不相干,仓山派虽是前朝余孽,倒也不一定会被朝廷剿灭,只是我这师父早年间因族中之事与前周朝廷交恶,深恨封氏,我一直觉得这才是最主要的缘由。”